徐庶的话音如同惊雷,在吕布的心头炸响。
他紧握的拳头咯吱作响,骨节因用力而泛白,那股沉寂已久的豪侠之气,此刻仿佛挣脱了名为“苟活”的枷锁,重新在他魁梧的身躯里奔腾咆哮。
一直以来,他都是为了自己而战,为了改变既死的命运,为了活下去!
可徐庶为他描绘的,却是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主动出击,扫清障碍,甚至还能追求一下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这股力量,远比任何欲望都来得更加磅礴,更加撼动人心。
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抵挡住“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字。
“好!”吕布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杯盏跳动,酒水四溅。
他豁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几乎要触碰到营帐的顶棚,声音洪亮如钟,“就依元直所言!”
帐内众人被他这股冲霄的战意所感染,连日来的压抑与颓丧一扫而空,每个人的眼中都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计议已定,一行人当即便换上商旅的装束,轻车简从,直奔东城郡而去。
此地乃是鲁肃的故里,亦是他们计划的第一站。
然而,乱世之中,即便是最简单的行程也布满了荆棘。
东城郡的城门下,人流拥堵,一片混乱。
高大的城墙在夕阳的余晖中投下巨大的阴影,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
守城的兵卒个个面带戾气,手持长戟,对过往的行人肆意盘剥。
一亲卫按着腰间的钱袋,快步上前,对着一名看似头目的队率挤出谦卑的笑容,悄悄递上几枚铜钱。
那队率掂了掂铜钱,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的冷笑,他用戟杆不轻不重地顶住何靖的胸口,懒洋洋地说道:
“几枚烂钱就想打发叫花子?看你们这身行头,家底不薄啊。没有一锭金子,休想入城!”
他身后的兵卒们立刻围了上来,目光贪婪地在吕布一行人身上扫来扫去,手中的兵器有意无意地晃动着。
亲卫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一股屈辱的怒火直冲头顶。
想他也是斩敌数十的猛人,如今却要在这些地痞无赖般的兵痞面前低声下气。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吕布,只见吕布虽然穿着粗布麻衣,头戴斗笠,但那双藏在阴影下的眼睛却迸射出骇人的杀气,按在腰间剑柄上的手青筋暴起,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这群蝼蚁斩成肉泥。
“将军,不可!”陈宫在一旁低声急促地提醒。
亲卫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意。
他知道,此时此刻,任何冲动都可能毁掉整个计划。
他再次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从怀里摸出一锭沉甸甸的金子,双手奉上:“军爷说的是,是在下不懂规矩,这点心意,还望军爷笑纳。”
那队率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一把夺过金锭,在手里抛了抛,随即不耐烦地挥挥手:“滚进去吧!”
一行人默默地穿过城门,吕布的脸色越发平静,只不过手背上的青筋暴露了不平静的内心。
城内的街道同样混乱不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而压抑的气味。
他们寻了一家不起眼的酒楼坐下,点了几样小菜。
亲卫为了打探消息,特意叫来小二,又塞过去一块碎银子。
那小二得了赏钱,顿时眉开眼笑,话匣子也打了开来。
“几位客官想打听咱们东城郡的奇人异事?那可得说说咱们这儿的鲁子敬先生了!”
小二一边麻利地擦着桌子,一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前些日子,州牧大人亲自派人来请鲁先生出山为官,许以重利,可你们猜怎么着?鲁先生愣是给拒了!他说,这官印是烫手的烙铁,他拿了,城外的百姓就得饿死!”
“哦?此话怎讲?”陈宫颇感兴趣地追问。
“嗨!鲁先生散尽家财,开仓放粮,救济了不知多少流民。他要是当了官,就得听州牧的,这粮仓就得充公。鲁先生说了,他宁可做一介白身,也要让这城里城外的穷苦人,能有一口活命的饭吃!”小二说得眉飞色舞,脸上满是敬仰之色。
邻桌的几个本地人也纷纷附和,言语间尽是对鲁肃的赞叹与感激。
吕布一直沉默地听着,手中的酒杯迟迟没有举起。
他侧过头,目光穿过酒楼嘈杂的人群,望向窗外。
在这乱世之中,不乏有像鲁肃这般高风亮节之人,可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只有终结这乱世方能保全各方百姓。
就在这时,那小二又叹了口气,补充了一句:“只可惜啊,这样的好人却留不住。听闻鲁先生不愿与官府同流合污,已经心生去意,今天一早,他们家的车队就已经收拾行装,出城往江东方向去了。”
“哐当!”
一声脆响,吕布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酒水和瓷片散落一地。
帐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他身上,只见他死死地盯着那名被吓得噤若寒蝉的小二。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却带着一股威压,“他们往江东方向走了?”
不等小二回答,吕布已然转身,一把抓起桌上的佩剑,大步流星地向楼外冲去。
“文远!备马!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