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平稳的呼吸化作一声震彻战场的咆哮。
“吕布!”
孙策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坐下战马如离弦之箭,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人与枪仿佛在瞬间合为一体,卷起漫天尘土,朝着那座如山岳般静立的身影狂飙而去。
他那双明亮的眼眸里,燃烧着的是江东子弟最引以为傲的火焰,是身为“小霸王”不容置疑的自信与战意。
他要用手中的霸王枪证明,天下英雄,并非只有吕布一人。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击,吕布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只是在那道金色流光即将触及自己的瞬间,他那握着方天画戟的手腕,随意却又快如闪电地轻轻一抬,一磕。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铛”!
刹那间,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狂暴力量,顺着霸王枪的枪杆疯狂倒灌而来。
孙策只觉得自己的双臂像是被攻城巨锤正面砸中,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从虎口处炸开,瞬间蔓延至整个右臂。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指骨不堪重负的呻吟。
“噗!”
鲜血顺着虎口崩裂的伤处喷涌而出,将银亮的枪杆染成刺目的红色。
那股沛然莫御的巨力让他胸口一窒,险些从马背上被直接震飞出去。
怎么可能!
孙策的心脏狂跳,第一次,在他纵横江东、所向披靡的生涯里,涌起了一股近乎惊骇的情绪。
这已经不是技巧的比拼,而是纯粹力量上的绝对碾压!
他引以为傲的神力,在这个男人面前,竟如同稚子撼树,如此不堪一击。
惊骇之后,是更加汹涌的不甘与怒火。
“吼!”
孙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凭借着超乎常人的意志力稳住身形,手中霸王枪一抖,不退反进,化作漫天枪影,如暴雨梨花般笼罩向吕布。
然而,他燃起的疯狂意志,却只换来了对方更为轻蔑的狂暴。
“米粒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吕布冷哼一声,方天画戟在他手中彻底活了过来。
每一次挥动,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每一次碰撞,都让孙策的伤口加剧一分,让他握枪的手臂麻木一分。
那杆画戟时而如泰山压顶,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时而如毒蛇出洞,刁钻诡异得让他防不胜防。
孙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枪法在对方那无懈可击的攻势下,被层层剥开,支离破碎。
战场上的欢呼声早已变了味道,江东军将士们脸上写满了担忧与惊恐,而吕布军的呐喊则一浪高过一浪,如同在为他们的战神献上赞歌。
屈辱,前所未有的屈辱感缠绕住孙策的心。
他宁可战死,也绝不能在这万军瞩目之下,败得如此狼狈!
“啊啊啊!”
在画戟又一次以万钧之势劈来的瞬间,孙策他彻底放弃了所有防御,将全身残存的力气尽数灌注于霸王枪的枪尖,人枪合一,迎着那致命的锋芒,发起了舍命一搏!
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是他身为小霸王的最后骄傲!
然而,吕布的嘴角却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手腕一沉一转,画戟的锋刃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精准地斩在了霸王枪最脆弱的连接处。
“咔嚓!”
一声脆响,霸王枪应声而飞,在空中划出一道悲鸣的弧线,重重地插在远处的泥土里。
同时,一股无匹的劲力透体而入,孙策胸前的甲胄应声碎裂,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在空中喷洒如雾。
完了。
孙策的眼中,只剩下那高高举起、即将斩落的方天画戟,以及那双俯瞰蝼蚁般的冰冷眼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一支冷箭如流星赶月,后发先至,不偏不倚地“叮”一声撞在方天画戟的侧刃上,巨大的力道让那必杀的一击微微一偏,险之又险地擦着孙策的头盔劈落在地,激起一片碎石草屑。
吕布眉头一皱,杀气腾腾地望向箭矢来处。
只见一名身材雄壮的将领策马冲来,翻身下马,一言不发地将孙策护在身后,手持双戟,如一尊铁塔般屹立在他与吕布之间。
太史慈!
“又来一只挡死的蝼蚁。”吕布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与烦躁,“滚开,否则你与他一同上路。”
太史慈没有说话,只是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他背起孙策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策马狂奔,一气呵成。
吕布看着已经跑远的二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又瞥了一眼太史慈身后那个狼狈不堪的“小霸王”,眼中的杀意渐渐褪去。
孙策虽败,可其残部士气还可一战,自己麾下兵马也不多,穷寇莫追。
吕布轻叹一口气:“终究还是放虎归山了。”
他缓缓收回方天画戟,调转马头,留给太史慈一个睥睨众生的背影。
“孙策,”吕布的声音远远传来,如同九天之上的神谕,“下次再见,我会亲手拧下你的头颅。”
马蹄声远去,只留下尘埃弥漫的战场,和孙策那双在屈辱中越发幽深的眼眸。
吕布策马缓缓回归本阵,震天的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