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就知道曹军为啥还没停了。
第二道、第三道土墙拔地而起。
曹军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他们现在不急于攻城,而是要先改写地利。
高顺虽然已经两夜未曾合眼,但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城外那片不断变化的场景。
夜深人静,当最后一铲土被夯实,城外那喧嚣了一整天的工地骤然安静下来时,一种极致的死寂反而让高顺浑身汗毛倒竖。
“来人!”高顺的声音嘶哑,“立刻将所有牛皮大盾分发到城头各段!将库房里所有的火油都搬上来,分成百人一罐,随时准备倾倒点燃!快!”
传令兵被他狰狞的神色吓了一跳,不敢有丝毫怠慢,连滚带爬地跑去传令。
高顺扶着冰冷的墙砖,手心满是黏腻的冷汗。
他知道,这看似稳妥的布置,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或许只是螳臂当车。
但他别无选择,能为麾下的兄弟们多争取一线生机,便是一线。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也最为致命。
当东方天际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一声尖锐悠长的号角撕裂了寂静。
“轰!轰!轰!”
数十台早已在土垒后方校准好角度的抛石机同时怒吼,磨盘大的巨石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精准而残忍地砸向城头。
坚固的城墙在剧烈的撞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碎石四溅,烟尘弥漫。
一名躲闪不及的守军被石块擦中,半边身子瞬间化为一滩肉泥。
惨叫声还未响起,便被第二轮呼啸而来的箭雨所淹没。
箭矢如乌云盖顶,发出令人牙酸的“咻咻”声,密集地覆盖了整个城头。
守军们绝望地举起刚刚分发下来的牛皮大盾,只听得“噗噗噗”的闷响连成一片,无数士卒在箭矢的攒射下倒地,殷红的鲜血迅速染红了脚下的青石板。
“杀!”
曹仁的将旗在土垒最高处猛然挥下。
早已蓄势待发的曹军发出震天的喊杀声,如开闸的黑色潮水,从四面八方涌向那段被重点“关照”的城墙。
云梯、冲车,各种攻城器械在没有护城河的阻断后,攻势之迅猛、之决绝,远超守军之前的任何一次想象。
守军的士气在巨石与箭雨的双重打击下,已然濒临崩溃。
他们被死死压制在墙垛后,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曹军的云梯搭上城头。
“顶住!长枪手上前!把他们捅下去!”臧霸挥舞着大刀,咆哮着砍断一架云梯的挂钩,但更多的云梯已经牢牢固定。
就在此时,一声狂暴的怒吼盖过了所有厮杀声。
一名身形魁梧如铁塔的曹军悍将,竟徒手抓着云梯,几步就蹿上城头。
他无视刺来的三四杆长枪,任凭枪尖刺入肌肉,双臂猛然发力,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开!”
那几名陷阵营的精锐士卒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枪杆传来,竟被他硬生生拽得前扑,门户大开。
这悍将名叫林勇,他狞笑一声,手中巨斧横扫,瞬间便将眼前的枪阵撕开一个血淋淋的缺口。
“曹军的勇士们,随我破城!”林勇的狂暴姿态如同一剂强心针,让一度受挫的曹军攻势再次沸腾,无数士兵踩着他的脚印,疯狂地涌上城头。
“休得猖狂!”高顺与臧霸对视一眼,同时从两个方向夹击而上。
高顺的枪法冷静而致命,专攻林勇下盘与关节;臧霸的刀法则大开大合,势大力沉,正面压制。
林勇虽勇,但面对两位成名已久的大将联手,瞬间陷入苦战。
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最初那股撕裂一切的狂暴斗志,在二人密不透风的配合下,正被一点点消磨殆尽。
城下远处的曹仁看到这一幕,眉头微皱。
他要的不是僵持,而是摧枯拉朽的胜利。
他侧头看向身边那个一直闭目养神、魁梧的身影。
“妙才,看来,需要你出手了。”
那身影缓缓睁开双眼,丹凤眼中精光一闪,仿佛有两道冷电划破长空。
他没有言语,只是提起了身边那把大刀,一步步走向前方的战鼓。
“咚!”
一声沉闷的鼓响,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城头的厮杀声为之一滞,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只见那魁梧将军身后,五千校刀手结成森然阵列,悄无声息地跟随着他,踏上了早已铺设好的攻城坡道。
他们没有喊杀,没有喧哗,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夏侯渊一步踏上城头,整个城墙似乎都为之震颤。
他那近两米的雄壮身躯,配上手中那柄大刀,宛如一尊从天而降的杀神。
正与林勇缠斗的高顺和臧霸心头剧震,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全身。
他们来不及多想,只能放弃林勇,同时转向这个新出现的敌人。
“来得好!”夏侯渊一声低喝,声如沉雷。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简简单单地将手中的大刀向前一横,一扫!
动作看似不快,却蕴含着排山倒海般的力量。
刀锋未至,那股凌厉无匹的刀风已经刮得人面颊生疼。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三把武器撞在一起。
下一刻,两人只觉一股巨力汹涌而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四溅,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身后的亲兵身上。
仅仅一击!徐州军中以勇武着称的两员大将,竟被同时震退!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守军,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了,士气大跌。
夏侯渊并未追击,他只是手持大刀,傲立于城头,缓缓扫过周围惊恐万状的守军。
凡是被他目光所及之人,无不心胆俱裂,下意识地后退。
战场的天平,在这一刻发生了剧烈的,不可逆转的倾斜。
高顺强忍着手臂传来的剧痛,挣扎着站起身,死死地盯着眼前那个魁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