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刚刚升起的那点温馨和希望,被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骤然打破。
祥子身体一僵,脸上的柔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麻木。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但她似乎已经知道是谁打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房间角落,背对着众人,接起了电话。
“喂。”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性公事公办的声音,在寂静的小房间里隐约可闻:
“是丰川祥子小姐吗?这里是xx警署。”
“你的父亲丰川清告先生因在公共场所醉酒闹事,扰乱治安,现在在我们这里。需要家属来办理手续并缴纳罚款才能离开......”
后面的话,祥子已经不用再听了。
流程她很熟悉。
“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她的声音干涩,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挂断电话,她维持着背对众人的姿势,肩膀塌陷了一下,但很快又挺直了。
房间里一片死寂。
刚才的对话,大家都听到了。
酒精、闹事、警署、罚款......
若麦张着嘴,脸上满是错愕和难以置信。
她之前虽然听祥子提了一句“烂醉如泥的父亲”,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初华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心疼和无力。
海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原来,祥子背负的不仅仅是经济上的债务,还有这样一个...需要不断去收拾烂摊子的家人。
睦安静地看着祥子的背影,眼神依旧平静,但微微抿起的唇角透露出一丝波动。
祥子缓缓转过身。
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眼圈依旧红肿,但眼神已经重新变得冷硬,仿佛刚才那个短暂的柔软只是众人的错觉。
“抱歉,”
她开口道,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自嘲,
“有点急事,需要出去一趟。你们……可以回去了。”
她甚至没有解释是什么事,那是一件理所当然的、她必须独自去处理的麻烦。
若麦第一个跳起来:“老板!我们跟你一起去!”
祥子立刻拒绝,语气斩钉截铁:“不用。这是我的家事。”
“什么家事不家事的!”若麦急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一个人去警署怎么行!而且...而且说不定要交钱吧?你身上有吗?”
祥子抿紧嘴唇,没有说话。
她确实没有多少钱了。
今晚的演出收入还没结算,之前打工攒下的钱也所剩无几。
初华也站起来,轻声但坚定地说:
“小祥,让我们帮忙吧。至少...陪你一起去。你一个人,我们不放心。”
海铃没说话,但已经拿起了自己的包,用行动表明态度。
晴拿出速写本,快速写下:【一起去。】
睦也向前走了一小步,站到晴的身边,用沉默表示支持。
祥子看着他们,看着这一张张写满关切和不容拒绝的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习惯了独自面对这一切。
习惯了在深夜接到警署的电话,一个人匆匆赶去,面对警察审视或同情的目光,支付对她而言不算小的罚款,然后带着那个酒气熏天、神志不清的父亲回家,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
她从未想过,会有人愿意陪她一起,踏入这泥泞不堪的境地。
她想要再次拒绝,想要维持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和界限。
但话到了嘴边,看着若麦急切的眼神,初华温柔却坚持的表情,海铃默不作声的支持,晴写在本子上的字,还有睦那平静却不容忽视的存在......
她发现自己说不出那个“不”字。
那堵她筑起的高墙,似乎在今晚,被这群人用笨拙却执着的方式,凿开了一个缺口。
“随你们便。”
最终,她别过脸,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算是默许了。
她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门口,开始换鞋。动作有些僵硬,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若麦立刻欢呼一声:“好耶!出发!”
初华连忙跟上。
海铃已经打开了门。
晴和睦也走了出去。
一行人再次走在夜晚的街道上,但目的地不再是温暖的居酒屋或某个排练室,而是冰冷肃穆的警署。
路上的气氛有些沉闷。
祥子走得很快,目不斜视,仿佛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难堪的旅程。
若麦试图活跃气氛,但说了几句发现没人回应,也只好闭上了嘴。
初华担忧地看着祥子紧绷的侧脸。
海铃双手插在口袋里,表情淡漠。
晴走在祥子身后半步的位置,看着她挺得笔直却微微颤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祥子会如此拼命地想要赚钱,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冷漠和疏离。
生活的重压,不仅仅来自金钱,还有这种无休止的、来自最亲近之人的拖累和羞辱。
睦安静地走在晴的身边,偶尔会看一眼祥子,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仿佛能理解一切的平静。
很快,他们来到了警署。
夜晚的警署依旧亮着灯,透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冰冷感。
祥子深吸一口气,率先走了进去。
其他人跟在她身后。
值班的警察看到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愣了一下。
祥子走上前,声音平稳地说明了来意。
警察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风格各异的几人,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同情。
他很快办理了手续,然后说道:
“罚款是xxxx元。另外,丰川清告先生目前情绪不太稳定,需要家属安抚一下才能离开。”
祥子点了点头,从自己那个旧钱包里拿出所有现金,又用手机支付了剩余的部分。
她的动作很稳,但晴注意到,她支付完后,钱包已经彻底空了。
交完钱,警察带着他们来到一个临时的留置房间外。
隔着玻璃,能看到里面一个瘦弱的、头发凌乱的中年男人正瘫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浑身散发着浓重的酒气。
正是丰川清告。
祥子看着里面的父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
若麦和初华都皱起了眉。
海铃移开了视线。
晴看着那个男人,又看看祥子冰冷的侧脸,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悲哀。
就是这个人,将所有的压力和不堪,都压在了自己女儿稚嫩的肩膀上。
睦的目光落在丰川清告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又回到祥子身上,眼神依旧平静。
祥子推门走了进去。
“爸,走了。”她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丰川清告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到祥子,含糊地说了几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差点摔倒。
祥子伸手扶住他,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初华想进去帮忙,被若麦轻轻拉住了。
她们都知道,此刻的祥子,大概不希望被更多人看到这一幕。
祥子扶着醉醺醺的父亲,艰难地从留置室里走出来。
丰川清告看到外面还有这么多人,愣了一下,随即又开始了含糊的抱怨和咒骂。
祥子面无表情地听着,只是用力架着他,朝警署外走去。
若麦和初华连忙上前,一左一右帮着祥子扶住她父亲。
海铃走到另一边,也伸出了手。
晴和睦跟在一旁。
就这样,一群人沉默地架着这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走出了警署,融入了浓重的夜色中。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祥子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但她的身边,不再是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