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三年,六月初一。巴达维亚(今雅加达)。
热带的雨季刚过,空气中弥漫着腐殖质和香料混合的浓烈气味。 这座由荷兰东印度公司一手建立的殖民城市,平日里趾高气扬,仿佛是这片海域的主宰。港口里停泊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商船,红白蓝三色旗在总督府的城堡上高高飘扬。
但今日,那面旗帜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港口外,十五艘大明战舰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总督府的城堡。 而在码头上,一队队身穿深蓝海军呢大衣、背着击发枪的神机新军士兵,正迈着整齐的步伐,踏上这片被红毛番占据的土地。他们的皮靴踩在石板路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咔”声,引得周围的土着和华人苦力纷纷侧目,眼中既有惊恐,也有难以置信的狂喜。
总督府,会议厅。
荷兰东印度公司第四任总督,扬·彼得斯佐恩·科恩,此时正脸色铁青地坐在那张象征权力的橡木长桌后。 他是个典型的殖民主义者,冷酷、贪婪、精于算计。他曾屠杀班达岛的土着,只为了垄断肉豆蔻贸易。 但现在,他看着坐在对面的那个年轻的东方官员,却感到了一阵深深的无力。
李苏并没有穿官服,而是穿着那身海军大衣,并没有摘下佩刀。 他身后站着孙元化和郑芝龙,一个儒雅中透着精明,一个满身匪气却杀意内敛。
“李大人,”科恩用生硬的官话说道,试图保持最后的尊严,“你们这是战争行为!如果我向阿姆斯特丹汇报……”
“汇报?” 李苏冷笑一声,打断了他。 他随手将那份在马六甲海战中缴获的荷兰海军旗扔在桌上,如同扔一块破抹布。
“科恩总督,我想你搞错了两件事。” 李苏身体前倾,目光如刀: “第一,是你们先开的炮。大明舰队只是在行使自卫权。至于那三艘沉船……那是给你们的一个教训。”
“第二。”李苏指了指窗外,“我的大炮现在就指着你的卧室。如果你想谈战争,我现在就可以下令开火,把这座巴达维亚城变成一片废墟。你觉得,你的董事会是会为你报仇,还是会换个听话的总督来跟我做生意?”
科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是商人,也是政客。他知道,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尊严一文不值。 马六甲那一战的幸存者已经带回了消息:这些东方人的船快如鬼魅,炮弹会爆炸。现在的东印度公司,根本没有本钱跟这支舰队硬碰硬。
“好吧。”科恩深吸一口气,颓然靠在椅背上,“你想谈什么?丝绸?瓷器?我们要三成的折扣。”
“不。” 李苏摇了摇头,拿出一张早已拟好的清单,推了过去: “丝绸和瓷器,按市价交易,用白银结算。但我有几个附加条件。”
“第一,大明商船在南洋海域享有‘最惠国待遇’,东印度公司不得阻拦、收税。” “第二,我要这座岛上所有的**‘流泪树’(胶树)的采集权和样本。” “第三,我要你们从美洲带回来的金鸡纳霜**(奎宁,治疟疾)、玉米、红薯的良种。”
科恩愣住了。 他以为对方是来割地赔款的,没想到对方要的是……树? “流泪树?你说的是那种粘手的树胶?”科恩皱眉,“那东西有什么用?除了土人拿来粘鸟,根本一文不值。”
“这就不用总督操心了。” 李苏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签了这份《巴达维亚备忘录》,咱们就是生意伙伴。不签,那就是敌人。”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
一刻钟后。 科恩在备忘录上签下了名字,盖上了东印度公司的火漆印。 李苏看着那份文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虽然这里可能没有橡胶,但这是大明第一次用舰炮逼迫西方列强低头。 这是海权的一小步,却是国运的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