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四年,三月十五。京师,皇极殿。
如果说之前的辽东兵败让朝堂陷入了恐慌,那么今天,朝堂上则是陷入了**“癫狂”**。 甚至比上次李苏开海禁时还要疯狂十倍。
“反了!彻底反了!” 都察院左都御史赵南星跪在御道上,手中的象牙笏板狠狠拍击着金砖,发出“啪啪”的脆响,仿佛在抽打着大明的脸面: “陛下!李苏名为招工,实为造反啊!” “他擅自带兵入陕,未有圣旨!这是擅权!” “他炮轰王家堡,屠戮士绅,那是拥有朝廷功名的举人啊!他不经三法司会审,私设公堂,当众处决!这是滥杀!” “若不杀李苏,天下读书人必定寒心!大明律法将荡然无存!”
“臣附议!请陛下诛杀此獠!” “臣附议!李苏这是在掘大明的根基!”
这一次,不仅仅是东林党,就连许多中立派的官员也跪下了。 因为李苏动了他们的根本利益——士绅优待权。如果武将可以随意杀举人,那他们这些读圣贤书的老爷们还有什么安全感?
朱由校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份陕西巡抚的加急弹劾奏章。上面把李苏描述成了一个青面獠牙、杀人如麻的魔头,说他“所过之处,鸡犬不留,裹挟流民,意图不轨”。
“魏大伴。” 朱由校的声音有些发抖: “李苏……真的杀了个举人?”
魏忠贤站在一旁,冷汗也下来了。 这件事太大了。大到连他都不敢轻易开口保李苏。杀老百姓没事,杀当官的(举人是候补官员),那是捅破天。 “皇爷……东厂的探子回报,确……确有其事。”
“混账!” 朱由校猛地将奏章甩了出去: “他疯了吗?!朕让他去辽东打建奴,他跑到陕西去杀举人干什么?!”
就在皇帝即将暴怒,下旨拿办李苏的时候。 “报——!!!” 殿外传来一声高喝。 “辽东督师李苏,八百里加急奏疏到!”
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冲进大殿,高举着一个红漆封蜡的木匣。
“呈上来!”朱由校急道。
王体乾连忙跑下去接过来,打开木匣。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本厚厚的账册,和一封血书(其实是李苏写的奏折,但为了效果,写得极具煽动性)。
朱由校展开奏折。 第一行字就让他愣住了: 《臣李苏泣血上奏:非臣好杀,实乃不得不杀!》
“陛下!臣入陕之时,只见赤地千里,易子而食!而那王得仁,身为举人,不思报国救民,反而囤积居奇,兼并土地,逼良为娼!” “更可恨者,他勾结流贼,意图攻打县城,自立为王!臣是在平叛!是在为陛下清理门户!”
“胡说八道!” 赵南星跳起来大骂,“王举人乃是乡里有名的善人,怎么可能勾结流贼?这是栽赃!”
“栽赃?” 朱由校冷笑一声,拿起了匣子里的那本账册。 那是李苏从王家堡搜出来的,上面详细记录了王得仁放高利贷、强买强卖,甚至私藏铠甲弓弩的证据(当然,有些是李苏让孙得胜“加工”过的)。
“念!”朱由校把账册扔给王体乾。
王体乾尖着嗓子念道: “天启三年腊月,收流民田产八百亩,仅付小米五石……私藏鸟铳五十杆,铠甲三十副……暗中资助流贼王二粮食一百石,意在养寇自重……”
随着王体乾的诵读,大殿内的喧哗声渐渐小了下去。 私藏铠甲?资助流贼? 这可是谋反的实锤啊! 不管是不是真的,只要这账本在,王得仁就死定了。
“还有……” 王体乾从匣子底部掏出一张清单: “李大人奏报,此次‘平叛’,共查抄王得仁及其党羽家产,折合白银一百五十万两。另有粮食二十万石。” “李大人说,粮食留给流民活命。这一百五十万两银子……”
王体乾顿了顿,偷眼看了一下皇帝的脸色: “全数解送内帑,以此充作辽东军费,不劳国库分文。”
“轰!” 朱由校的脑子里炸开了烟花。 一百五十万两! 全给朕?!
刚才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 在皇帝眼里,一个死掉的举人,和一百五十万两白银相比,连个屁都算不上。 更何况,这举人还是个“反贼”。
“好!杀得好!” 朱由校猛地一拍大腿,甚至笑出了声: “这种兼并土地、勾结流贼的害群之马,不杀留着过年吗?!” “李爱卿这是在替朕分忧!是在替天行道!”
他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赵南星那一帮人: “你们口口声声说李苏滥杀无辜。那这账本怎么解释?这一百五十万两赃款怎么解释?” “难道你们也想学那个王得仁,家里藏着铠甲,等着造朕的反吗?!”
“臣……臣等不敢!” 文官们吓得齐刷刷跪倒。 这就是降维打击。 李苏不仅站在了道德制高点(平叛救民),还站在了经济制高点(给皇帝送钱)。 在这两座大山面前,所有的礼法、规矩,都得让路。
“传旨!” 朱由校大手一挥,定下了调子: “王得仁谋反,罪证确凿,抄没家产,夷三族!” “陕西巡抚教化无方,革职查办!” “李苏平叛有功,招抚流民有方,赏……赏大红飞鱼服一件(再赏一件)!许其在陕西便宜行事,务必将流民带回京城,为朕修铁路!”
“退朝!”
……
大殿外。
赵南星失魂落魄地走在汉白玉台阶上。 他输了。 但他不是输给了李苏的辩才,而是输给了那个残酷的真相: 在大明朝,谁能搞到银子,谁能平定乱局,谁就是皇帝的亲爹。 至于祖制?至于士绅的体面? 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李苏,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 他知道,只要那一百五十万两银子送进宫,他在陕西就算把天捅个窟窿,皇帝也会帮他补上。
这,就是工业资本对封建官僚的血腥碾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