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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花疫情的阴云,被“人痘接种术”这柄利剑强行劈开了一道生机。尽管过程惊险万分,寒川城终究避免了十室九空的惨剧。林牧之“神医”之名,至此如日中天,近乎被百姓神化。工坊的威望与凝聚力,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然而,林牧之并未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疫情的控制,让他更深刻地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知识的垄断与传承的断裂。

无论是工坊的工匠、田间的农人、乃至营中的兵卒,绝大多数目不识丁,接受新知识、掌握新技能的速度极其缓慢,全凭口耳相传和死记硬背,效率低下,谬误百出。此次防疫、接种、乃至之前的军工生产、农具推广,无不因基层人员缺乏基本读写算数能力而困难重重。

“欲强根基,必先启民智。”林牧之对苏婉清和郑知远道,“寒川欲长久发展,不能仅靠我等数人。需使更多人识文断字,通晓数算,明辨事理,方能将工坊诸技推而广之,真正扎根于民。”

郑知远深以为然:“牧之所言极是!然寒川文风不盛,识字者百中无一,且多为富户子弟,恐难为我所用。”

苏婉清美眸闪动:“二少爷可是欲兴办学堂?”

“办学堂,周期太长,远水难救近火。”林牧之摇头,“当务之急,是编一套简易、实用、速成的蒙学读物与数算手册,于工坊、巡护队、乃至农户中,择聪慧年轻者,先行传授,以应急需。待日后,再图普及教育。”

他脑海中浮现出《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蒙学经典,以及阿拉伯数字、简易四则运算等基础数学知识。这些内容,在此时代,无疑是开启民智的高效钥匙。

“此事,需劳烦苏小姐。”林牧之看向苏婉清,“苏小姐精通文墨,心思缜密。我可口述纲要与内容,由你执笔编纂,力求文字浅显,内容实用,便于记诵。”

苏婉清闻言,眼中绽放出明亮的光彩。她自幼饱读诗书,却困于闺阁,空有才学无处施展。如今能参与此等开启民智、利在千秋之事,正中下怀,顿觉价值得以实现。

“婉清定当竭尽全力!”她毫不犹豫地应下,语气中充满激动与使命感。

郑知远也拍手叫好:“妙!若能成,于我寒川,功在千秋!我即刻挑选一批机灵可靠的年轻匠役、士卒,作为首批学员!”

计议已定,林牧之立即行动。他闭门数日,结合记忆与寒川实际情况,口述编纂大纲。

蒙学部分,他摒弃了过于晦涩的经义,侧重常用字识读、基本伦理(如勤劳、诚信、互助)、寒川地理物产、工坊安全规章等实用内容,编成朗朗上口的短句韵文,类似简易版《三字经》与《杂字》的结合体。

数算部分,则直接引入阿拉伯数字、加减乘除符号、简易账目记录法、土地面积计算、物料比例核算等实用技能,配以大量工坊、农田的实例习题。

苏婉清则废寝忘食,伏案疾书,将林牧之口述的内容,用最简洁明了的文字整理出来,并精心绘制了数字、符号的图解。她才华横溢,往往能举一反三,将生硬的知识点编成顺口溜或小故事,更易记忆。

数日后,一本以工坊糙纸装订、墨迹未干的《寒川蒙算启蒙(初编)》悄然诞生。

书成之日,苏婉清捧着那本散发着墨香的书册,双手微微颤抖,眼中泪光闪烁。这薄薄一册,在她心中,重逾千斤。

林牧之翻阅检查,满意点头:“苏小姐大才,远胜我所期。”

得到他的肯定,苏婉清脸颊微红,心中甜涩交织,低声道:“二少爷开创之功,婉清只是...略尽绵力。”

首批学员很快选拔出来,共三十人,皆是工坊表现优异的年轻工匠、巡护队中识几个字的队正、以及附近村落头脑灵活的农户子弟。他们被集中到工坊腾出的一间库房内,由苏婉清亲自授课。

起初,这些习惯了抡锤种地的汉子们坐立不安,对读书识字充满畏难情绪。但当他们发现所学内容并非之乎者也的酸文,而是立刻就能用在算工钱、记物料、看图纸上的实用知识时,兴趣大增!尤其是神奇的“阿拉伯数字”和简便算法,让他们算起账来又快又准,顿时惊为天人!

学习热情空前高涨!夜间工棚里,常能看到一群大汉围坐油灯下,笨拙地握着毛笔,描画数字,背诵口诀,互相考较。

效果立竿见影。工坊物料记录差错率大降,巡护队命令传达更加准确,农户计算收成田亩也更加清楚。效率的提升,肉眼可见。

消息传开,更多人渴望加入学习。林牧之顺势扩大了教学规模,让首批学员中的佼佼者担任“助教”,滚动传授。一本本手抄的《启蒙》小册子开始在寒川悄然流传。

......

寒川这悄然兴起的“识字算数”之风,自然瞒不过皇甫嵩的眼睛。

他设法弄到一册《启蒙》,仔细翻阅后,震惊得久久无言。

那古怪却高效的计数符号,那贴近民生、摒弃虚文的内容,那系统化的传授方法...无一不冲击着他的认知。

“蒙学...竟可如此为之?”他喃喃自语,手指抚过书页上苏婉清清秀的笔迹,“开启民智,授人以渔...此子所图,绝非一城一地之安!他是在...培植根基,塑造新民啊!”

他越想越惊,背后冷汗涔涔。林牧之展现出的,不仅是奇技淫巧,更是一种迥异于当世的、极具潜力的组织与教化模式!若任其发展,寒川迟早会成为国中之国!

“必须立刻禀报殿下!此子...要么尽快收服,要么...”皇甫嵩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厉色,他不敢再想下去,立刻回到客房,奋笔疾书,字迹因急切而略显潦草。

......

然而,知识的传播,如同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并非全然是好事。

《启蒙》小册子的流传,虽提升了效率,却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

这一日,县衙钱粮师爷哭丧着脸找到郑知远(林文渊依旧称病不出):“郑县尉,不好了!近日发放工钱饷银,多有刁...呃,多有匠役兵卒,自行核算,言称数目有误,纠缠不休!以往他们大字不识,全凭账房说了算,如今...如今竟不好糊弄了!”

郑知远一愣,随即哭笑不得。他自然知道以往胥吏惯会在账目上做些手脚,克扣些许,如今底下人忽然会算数了,这套自然行不通了。

“混账!工坊匠役,巡护士卒,皆有功于寒川!岂能再行克扣之事!”他板起脸训斥道,“日后账目需更加明晰,若有差错,严惩不贷!”

师爷唯唯诺诺退下,心中叫苦不迭。

类似的事情接连发生。农户与粮商交易时,能自行计算斤两钱款;工匠领料时,能核对数目规格...以往依靠信息不对称牟利的阶层,利益受到了触动。

暗地里,抱怨和阻力开始滋生。

“都是那工坊二少爷闹的!教那些泥腿子识什么字算什么数!”

“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

甚至有人暗中散播谣言,说读书识字移了心性,让人不安于室,有违祖训。

这股暗流,悄然汇聚。

......

林牧之对此早有预料。变革总会触动既得利益,但他并不在意。寒川要强大,必须打破知识的垄断,提升整体的素质。

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启蒙》推行顺利,但他深知,这仅仅是开始。要应对未来的挑战,尤其是可能来自朝廷的觊觎和压迫,寒川需要更强大的、独一无二的筹码。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工坊深处,那戒备最森严的军工研发区。

火炮的威力虽震撼,但过于笨重,消耗巨大,且已初步暴露。他需要一种更灵活、更具威慑力、更能掌握主动权的武器。

他想到了黑火药的另一种应用——发射药。

“或许...是时候尝试造‘枪’了。”一个大胆而危险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尽管以目前的工艺水平,制造后装线膛枪是天方夜谭,但制造最原始的火门枪或火绳枪,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不需要多精密,哪怕只能发射铅丸,在近距离形成威慑,也足以改变很多局面。

但这无疑是在走钢丝。一旦成功,寒川的武力将跃升到一个全新的层次,但也必将引来更疯狂的觊觎和打压。

“郑县尉,”他找到郑知远,神色凝重,“从巡护队中,挑选十名绝对忠诚、心思沉稳、家眷皆在寒川的老兵,调入内坊。我有新器试制,需绝对保密。”

郑知远看到林牧之眼中那熟悉的光芒,心中一凛,知道二少爷又要弄出惊天动地的东西了,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我亲自去选人!”

寒川的根基,在知识的浸润下悄然巩固。

而它的獠牙,也即将变得更加锋利。

风暴来临前的宁静,似乎更加深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