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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学堂的童声琅琅,如同寒川严冬后破土的新芽,带来生机与希望。然而,林牧之深知,这希望之花,需植根于更坚实的土壤之上。基础的识字算数,仅是启蒙的第一步。欲真正改变寒川,乃至撬动这个时代,需引入更深邃的力量——格物致知之理。

“算术者,万物之尺;格物者,万理之钥。”林牧之对苏婉清道,“孩童启蒙,不应止于记诵,当引导其观察万物,推究其理,明其所以然。如此,方有创新之思,破局之能。”

他决心将现代基础物理与数学的种子,以这时代能理解的方式,播撒下去。遂在蒙学课程中,新增“算术格物”一门,亲自编撰讲义,并时常抽空授课。

这一日,阳光透过修缮一新的学堂窗棂,洒在三十余名年龄不一的学子身上。林牧之立于简陋的木制讲台前,台上摆放着几件寻常物事:一截竹筒,一碗清水,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块,一杆自制天平,一套滑轮组。

学子们好奇地睁大眼睛,不知这位传说中的“二少爷”要教他们什么新奇东西。

“今日,不讲千字文,不习九九歌。”林牧之声音平静,目光扫过一张张稚嫩的脸庞,“且看此竹筒,盛满清水,若投入石块,水会如何?”

“水会溢出来!”一个胆大的孩子抢答。

“为何溢出?”

“因为...石头占了地方!”

“善!”林牧之点头,“石占其位,水让之,此乃‘体积’之理。大小不同之石,所溢之水亦不同,可借此比较石块之‘体积’。”

他演示将石块投入盛满水的碗中,收集溢出的水,用量筒(工坊新制)测量。

“再看此物。”他指向天平,“左右各置一物,平则等重,斜则不等。此乃衡量‘重量’之器,可较万物之轻重。”

他让学生们亲自操作,称量石块、木块,感受平衡。

接着,他又讲解杠杆原理,以一根木棍和支点,演示“四两拨千斤”之妙;展示滑轮组,让瘦弱学子轻松拉起远超自身力气的重物,引得阵阵惊呼。

“此间种种,皆有定数,皆有规律。”林牧之总结道,“算术可度量之,格物可推究之。明其理,便可造水车以灌溉,建桥梁以渡河,制利器以护家园。学问之道,非死记硬背,在于观察、思辨、实证、应用。”

他将简单的浮力、密度、杠杆、滑轮原理,融入生活常见现象与工坊实例之中,深入浅出,引人入胜。

学子们听得如痴如醉,以往只觉得神秘莫测的自然现象,竟变得有迹可循,可被理解,甚至可利用!眼中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光芒。

课后,孩子们兴奋地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问着各种问题,林牧之一一耐心解答。

苏婉清在一旁静静看着,美眸中异彩连连。她从未想过,学问可以如此教授,如此贴近生活,如此激发人的思考。她看着林牧之与孩童互动时那难得的温和与耐心,心中某根弦被轻轻拨动,脸颊微热。

一直旁听的皇甫嵩,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他越听越是心惊,越看越是骇然!林牧之所授,绝非寻常工匠技艺,而是直指天地万物运行之本源大道!其所述“体积”、“重量”、“杠杆”、“滑轮”之理,虽浅显,却体系严谨,蕴含至理,与他所知任何一家学说皆不相同,却更贴近实际,更具说服力和实用性!

“此非匠技,实乃...新学之萌芽!”皇甫嵩心中骇然,“若此学推广开来,启蒙一代新人,其力...恐将颠覆千年道统!此子...所图绝非一城一地,其所欲开启的,是一个全新的世道啊!”

他感到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同时又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他意识到,自己正在见证某种前所未有的、可能改变历史进程的事物的诞生。

......

课后,林牧之将一份更系统的《算术格物启蒙纲要》交给苏婉清:“苏小姐,此学初立,粗陋不堪,然其道至简,其用至广。烦请你细细参详,完善内容,编撰成册,日后逐步授于学子。”

苏婉清郑重接过,只觉手中薄册重若千钧,柔声道:“二少爷开万古之先河,婉清能附骥尾,幸甚至哉。定当竭尽所能,不负所托。”

是夜,苏婉清书房灯火彻夜未熄。她反复研读林牧之的纲要,越读越是心惊,越是敬佩。其中许多观点,如“万物皆可度量”、“力有作用必有反作用”(林牧之简述)等,石破天惊,却又无法反驳。她以自身深厚的学识底蕴,为其增补注释,引经据典(小心避开敏感经义),力求融会贯通,文辞雅驯。

皇甫嵩亦辗转难眠,深夜叩开苏婉清房门,借阅纲要。两人就其中观点,低声讨论,直至天明。皇甫嵩越是探讨,越是肯定此学之价值与危险,心中那份呈报殿下的密信,写得愈发沉重与急切。

......

然而,知识的传播,并非总伴随着光明。

蒙学堂的新奇教学内容,尤其是那看似“离经叛道”的格物之说,很快引起了城内一些守旧士绅和老学究的警惕与不满。

“妖言惑众!体、重之说,古未有之!”

“杠杆滑轮,奇技淫巧,君子不器!”

“诱导童蒙,不读圣贤,专务鄙事,败坏心性!”

...

流言蜚语悄然传播。甚至有人暗中串联,欲联名向州府告状,弹劾林牧之“倡邪说,坏学风”。

这日,县衙一位素有名望的老秀才,竟带着几名士绅,直接堵在了蒙学堂门口,厉声呵斥刚放学的孩童,不准他们再学那些“无父无君”的邪术,引得百姓围观,人心惶惶。

苏婉清出面理论,却被老秀才引经据典,驳得哑口无言,气得脸色发白。

消息很快报至工坊。

林牧之闻言,面色一冷,即刻带着郑知远赶赴学堂。

见到林牧之到来,那老秀才更是激昂,指着林牧之鼻子骂道:“林牧之!你一介庶子,不通文墨,不敬圣贤,安敢在此妖言惑众,误人子弟?!速速关闭此学堂,向上请罪!”

林牧之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淡淡道:“王秀才,你口口声声圣贤之道,可知圣贤亦倡‘格物致知’?可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尔等终日空谈性理,可曾造一犁一锄以利农耕?可曾制一弩一箭以御外侮?寒川抗狄,百姓饥寒时,尔等圣贤书在何处?”

他语气不重,却字字如锤,砸在老秀才和周围士绅心上!

“你...你强词夺理!”老秀才气得浑身发抖。

“强词夺理?”林牧之冷笑,一指旁边工坊高耸的水力风车,“若无格物之理,此车何以借风之力?若无算术之精,弩机何以百步穿杨?尔等所食之粮,所衣之布,所居之屋,何一非匠作之巧,格物之功?空读死书,于国于民,何益之有?”

他环视围观的百姓,声音提高:“寒川蒙学,教孩童识字明理,算术谋生,格物致用,何错之有?难道要如以往一般,百姓世代目不识丁,任人盘剥,遇灾遇战,只能听天由命吗?!”

一席话,掷地有声,说得百姓纷纷点头,看向老秀才等人的目光充满了不满。

“说得好!”郑知远大喝一声,“寒川要生存,要发展,就需要能做事、懂实务的人才!二少爷兴学,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谁再敢阻挠,便是与寒川百姓为敌!”

老秀才等人见群情汹汹,势单力薄,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经此一闹,蒙学堂的名声反而更响,前来求学的孩童更多。

但林牧之心知,思想的壁垒,远比城墙更难攻克。未来的阻力,绝不会仅止于此。

......

与此同时,城西山涧。黑狼帮残匪头目“独眼狼”正带着几名心腹,鬼鬼祟祟地将几包用油布紧紧包裹、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粉末,埋设在水力工坊引水渠的关键堤坝之下。

“哼!林牧之!任你奸猾似鬼,也想不到老子们敢摸到你工坊眼皮底下!”独眼狼独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等那信使信号一到,炸了这水渠,断了你工坊的动力源,看你还如何嚣张!”

“大哥,这‘火药’威力真那么大?”一个匪徒小声问。

“雍州来的大人物给的,还能有假?”独眼狼狞笑,“听说那小子自己也在工坊里藏了这玩意,威力惊人!咱们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们埋好火药,接上长长的药捻,小心掩盖痕迹。

“撤!等信号!”

几条黑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密林之中。

一股致命的危机,已然悄然潜伏至工坊命脉之下。

算术格物之学,开启了智慧之光。

而黑暗中的毒牙,也已悄然亮出。

寒川的未来,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织中,艰难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