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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带着咸腥气,卷过已然修复一新的东海岸码头。

林牧之负手而立,青衫下摆被风轻轻拂动,沾染着淡淡机油味。他目光落在远处海面上那支正在缓缓驶入港湾的庞大舰队——并非昭明的黑灰色蒸汽铁甲舰,而是挂着陌生旌旗、船体木质高耸的异国船队。

成了。他心底默念,指尖无意识地在身旁一根冷却的蒸汽管道上轻轻一叩,发出细微脆响。历时数月,剿灭内奸、清剿余孽、展示肌肉,等的就是这一刻。

苏婉清悄步走近,素裙微扬,算盘珠子的轻碰声在她指尖停顿。主上,阿卜杜勒王子及其使团已下船,正由礼官引往迎宾台。她声音温婉,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此番来的,不只是朝贡的使臣,探路的狼,更多。

林牧之微微颔首,瞳孔不易察觉地缩了缩。看到了。排场不小,船坚炮利……可惜,时代变了。他转过身,语速稍快,走,去会会这位‘海外古国’的特使。

迎宾台设在原皇甫嵩的沿海别院旧址之上。刻意选在此处,残垣断壁早已清理,取而代之的是棱角分明的钢筋混凝土观测塔和延伸入海的轻便铁路支线。一种无声的宣告:旧时代的奢华已被碾碎,新时代的根基于此奠定。

阿卜杜勒王子身着繁复刺绣的锦袍,腰佩镶嵌宝石的弯刀,深目高鼻,神情带着惯有的优越与审视。他身后跟着几名身材魁梧、眼神锐利的护卫,以及一位裹在黑袍里的老者。

尊敬的昭明共主。阿卜杜勒微微欠身,礼节标准却毫无温度。我代表伟大的日落帝国,向新朝的诞生致以……问候。他目光扫过四周简洁到近乎冷酷的建筑,掠过台下肃立、身着统一制服、手持线膛枪的昭明仪仗队,眼底闪过一丝惊疑。这些士兵的眼神,太静了,静得像寒川的深潭。

林牧之坦然受礼,抬手虚引。王子远来辛苦。寒川简陋,唯以诚意相待。请坐。

落座的是冰冷金属锻造的椅子,铺着素色棉垫,与阿卜杜勒想象中的锦绣软榻相去甚远。他指尖在冰冷的扶手上一顿,随即恢复自然。

共主阁下,我日落帝国帆影所至,四海宾服。闻听东方有新星崛起,特来观礼。阿卜杜勒调整了一下坐姿,试图找回主导感。看来,贵国确实……与众不同。尤其是那些,能在海上喷吐黑烟的巨舰。他话锋微转,试探之意明显。

林牧之端起粗陶茶杯,呷了一口清茶。不过是些代步的工具,让货物和人走得更快些,让海防更稳固些。比起日落帝国的悠久历史,我昭明,还是个小孩子。

婉清适时接口,声音清越,算盘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王子殿下,这是近期与我昭明通商的货品清单及关税细则。我朝主张公平贸易,互利共赢。她将一份文件轻轻推过,指尖在推过时不经意地擦过纸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阿卜杜勒接过,只扫了一眼,瞳孔便是一震。那纸张坚韧,印刷清晰,所列货物之精、数量之巨、条款之细密,远非他国可比。尤其是那“精钢”、“蒸汽机配件”、“标准化工具”等项,让他心头剧跳。这女人……不简单。

此时,郑知远一身笔挺的昭明将官服,披风下露出枪套轮廓,大步流星而来。主上,海岸炮兵第三营实弹演练已准备就绪,请指示!他声如洪钟,目光如电般扫过阿卜杜勒及其护卫,手始终按在腰间的枪柄附近。

阿卜杜勒身后一名护卫下意识地肌肉绷紧,手按向刀柄。

郑知远嘴角勾起一丝冷硬的弧度。放心,我昭明的炮口,只对准真正的敌人。友邦来宾,看到的只会是……烟花。

林牧之放下茶杯。开始吧。

没有震耳欲聋的齐射。只有远处海岸线上,依次亮起连绵不绝的橘红色火光,沉闷如滚雷的炮声极有节奏地传来,通过观测塔内的传声筒变得清晰可辨。更远处海面上预设的靶标,在望远镜里接二连三地炸成碎片。

阿卜杜勒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颤,几滴茶水溅出。他强行稳住,但额角已见细微汗珠。这射程……这精度……

黑袍老者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共主阁下,贵国工匠技艺,令人惊叹。不知可否参观一下……制造这些利器的工坊?老朽对机械之道,略有涉猎。

林牧之看向那老者,眼神锐利如刀。可以。赵铁柱!

臣在!赵铁柱从角落阴影中走出,工装上还沾着新鲜油污,手掌厚茧摩挲着随身携带的一把卡尺。他沉默地朝阿卜杜勒和老者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林牧之,喉结滚动了一下。主上,三号车间,蒸汽锻锤正在检修,可以看。

林牧之起身。王子,大师,请随我来。

工坊区戒备森严。巨大的钢结构厂房内,蒸汽管道嘶嘶作响,天车吊着沉重的钢坯缓缓移动。赵铁柱引着众人来到一台正在维护的巨型蒸汽锻锤前。

就是这里。他言简意赅,开始蹲下身子,反复检查几个关键螺栓的紧固情况。安全规程,检修时断电断汽。他指了指旁边复杂的阀门和仪表。

黑袍老者眼中放出狂热的光,忍不住想上前触摸那冰冷的钢铁巨物。

赵铁柱猛地起身,挡在前面。别动!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压力未泄,乱动会炸。他盯着老者,眼神偏执而专注。

阿卜杜勒王子倒吸一口冷气,看着这庞然大物和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工匠,第一次感到了某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这不仅仅是武器厉害,是整个……体系。

林牧之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昭明立国,靠的不是劫掠与征服,而是格物致知,造福生民。这些机器,能造枪炮,也能筑路、耕田、纺纱。我欢迎真诚的交流与合作。他的目光依次扫过阿卜杜勒和那黑袍老者。但若谁还想抱着殖民掠夺的旧梦,妄图将昭明变为第二个被你们‘帆影宾服’之地……

他停顿了一下,指向工坊窗外远处,海港方向若隐若现的巍峨舰影。

那我昭明的铁甲舰,搭载的便不是货物,而是……毁灭。

阿卜杜勒王子脸色彻底白了,他身后的护卫也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那黑袍老者则深深看了林牧之一眼,又敬畏地望向轰鸣的机器,喃喃道:不一样的……完全不一样的力量……

当晚,招待宴席设在新落成的海政厅,菜品精致却不见奢侈。阿卜杜勒王子显得心事重重,之前的傲慢荡然无存。

共主阁下,今日所见,令我……深感震撼。他举起酒杯,手微微颤抖。日落帝国愿与昭明……建立平等的外交关系,互通有无。

林牧之举杯回应。和平共处,互利共赢,是我所愿。望王子归国后,能将我昭明的诚意,如实转达。

宴会结束后,林牧之独自登上海政厅最高的露台。夜风吹拂,远处港湾灯火通明,修复的铁路线上,一列蒸汽火车正鸣笛驶向内地,喷出的白烟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苏婉清悄然来到他身后,将一件薄披风轻轻搭在他肩上。成了。他们被震慑住了。

林牧之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望着远方,语速平缓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震慑,只能换来一时的安宁。婉清,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那个黑袍老者,对技术的渴望……太急切了。

婉清指尖轻轻攥紧了披风一角。嗯,暗卫会盯紧。但我们有学堂,有工坊,有不断前进的民心……我们不怕。

是啊。林牧之深吸一口带着海风与工业气息的空气。不怕。他指尖在栏杆上轻轻敲击,仿佛在计算着下一个技术难关的破解方案。

远方的海平面上,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黑暗。但昭明海岸线上,一座座新建的灯塔,已依次亮起雪亮的光芒,刺破夜幕,指引着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