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光痕那一闪而逝的、充满掠夺意味的震颤，如同在寂静的墓穴中敲响的丧钟，瞬间让穹顶空间内残存的平静荡然无存。
寒意，并非来自温度，而是源于规则层面的侵蚀感，如同粘稠的冰水，渗透进每一寸空间。那黯淡的“万法之源”光团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发出了一阵微弱的、近乎哀鸣的波动。
“它们发现我们了！”王聪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惶，他手中的设备屏幕疯狂闪烁，捕捉到的规则背景噪音中出现了一种完全无法解析的、充满恶意的有序波动，“不是扫描，是……标记！它们在我们这里打下了某种形式的‘道标’！”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嗤啦！
一声仿佛无数张最坚韧的皮革被同时撕裂的、令人牙酸的怪响，从穹顶空间一侧那布满黑色裂纹的墙壁上传来。
只见那片原本只是不稳定扭曲的空间裂纹，此刻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中心处猛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向内撕开！没有光芒，没有能量喷射，裂口内部是比最深沉的宇宙黑暗还要纯粹的虚无，一种连“无”这个概念都要被吞噬的绝对空无。
而从这片空无之中，某种“东西”正试图挤进来。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最初只是一团不断变幻的、模糊的阴影。但它的存在本身，就在否定着周围的现实。活性金属地面在它尚未完全显现的“力场”边缘，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字迹，无声无息地消失，不是粉碎，不是气化，而是构成其存在的物质与能量规则被直接分解、归零，连一丝基本粒子都未曾留下。
它经过的地方，空间结构本身在哀嚎、崩塌，留下一条不断蔓延的、绝对的“不存在”轨迹。
“攻击！”夏沫厉喝一声，尽管手中没有能量武器，但她身形如电，一脚踢起地上一块较大的金属残骸，蕴含着其强大意志与生命能量的力量包裹着残骸，如同炮弹般射向那团模糊的阴影！
这是她目前能做出的最强物理攻击。
金属残骸以超越音速的速度撞入阴影的力场范围。
然后，消失了。
没有撞击声，没有爆炸，甚至连速度带来的动能都仿佛从未存在过。那块金属残骸，连同夏沫附着其上的能量，在接触阴影力场的瞬间，就如同水滴落入沙漠，被彻底“吸收”、分解，没有激起半分涟漪。
阴影的蠕动甚至没有丝毫停滞，它继续向着三人的方向“流淌”过来，所过之处，万物成空。
“物理攻击无效！能量攻击估计也一样！”王聪脸色惨白，手指在破损的设备上疯狂敲击，试图建立数学模型，“它的存在本身就在执行一种……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规则层面‘格式化’！它在吞噬‘存在’这个概念本身！”
林墨瞳孔收缩，在他的“调律者”感知中，这团阴影不再是简单的物质或能量团，而是一个移动的、小范围的规则真空区，一个不断将有序宇宙强行拖回太初“奇点”状态的概念性灾难！这就是“清道夫”？以“存在”本身为食粮的超维掠食者？
他尝试调动秩序之火，一道白金色的火焰锁链如同长鞭，抽向那片阴影。
这一次，并非完全没有效果。火焰锁链在闯入阴影力场的瞬间，发出了刺耳的、仿佛冷水滴入热油般的“滋滋”声。构成锁链的秩序规则在与那“格式化”力量激烈对抗、相互湮灭。锁链的前端在迅速消融，但同时也短暂地阻碍了阴影前进的速度，在其力场边缘激起了一阵细微的、不稳定的波动。
有效，但代价巨大！秩序之火被消耗的速度惊人，而且这种对抗仿佛是在用自身的“存在”去填补一个无底洞！
阴影似乎被这微弱的抵抗所激怒，或者说，是注意到了林墨这个“存在”的“特殊性”。它那模糊的形态猛地向内收缩，然后如同爆炸般，分化出数十条更加纤细、更加快速的阴影触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绕过秩序锁链的阻碍，从不同角度向着林墨激射而来！
这些触须的速度快得超出了常规物理极限，它们无视了空间的正常路径，仿佛能直接在规则层面上“跳跃”！
“小心！”夏沫猛地将身旁一块巨大的金属板掀起，挡在林墨侧前方。然而，阴影触须接触到金属板的瞬间，金属板便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殆尽。
王聪情急之下，将手中那个破损的设备全力掷出，试图干扰。设备在空中就被一条触须掠过，瞬间化为乌有。
眼看数条触须就要触及林墨的身体——
林墨眼中厉色一闪，不再仅仅使用秩序之火。他左眼秩序光芒大盛，右眼混沌深渊旋转，双手在身前虚合！
“混沌……侵蚀！”
一直潜藏在他体内、因超维冲击而变得更加“饥饿”的混沌黑暗，被他猛地引导出来，不再是漫无目的的吞噬，而是化作一片粘稠的、不断翻涌的黑暗流沼，迎向那些阴影触须！
混沌，代表着无序、混乱与未知。而这“清道夫”的格式化力量，本质上是另一种极致的、冰冷的“秩序”——将一切归于“无”的秩序。
两种截然不同的规则力量猛烈碰撞！
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令人心智混乱的、仿佛亿万种噪音混合在一起的诡异嘶鸣。混沌黑暗疯狂地污染、扭曲着阴影触须那冰冷的“归零”规则，试图将其同化为无序背景的一部分；而阴影触须则在强行分解、抹除混沌黑暗的存在。
这一次，不再是单方面的吞噬。阴影触须的前进被混沌流沼死死拖住，双方在规则层面展开了惨烈的相互湮灭！黑暗在不断被抹除，但阴影触须也被污染、扭曲，变得不稳定，甚至有几条触须因为内部规则冲突而自我崩溃、消散！
有效！混沌的力量，某种程度上能够干扰甚至对抗这种“格式化”！
但林墨的心沉了下去。他能感觉到，混沌黑暗的消耗速度同样恐怖，而且这种对抗极其凶险，一个不慎，混沌力量可能反过来侵蚀他自身。这“清道夫”仅仅是一点先锋，或者说一个探测单元，就如此难以应付！
必须找到它的核心，或者……将其驱逐回超维领域！
他强忍着意识深处因力量剧烈消耗和规则对抗带来的撕裂感，将感知聚焦，穿透那混乱的规则湮灭区域，死死锁定那团模糊阴影的最中心。
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不断闪烁的点。那不是物质，也不是能量，而是一个高度凝聚的、执行着“格式化”指令的规则奇点！它就是这“清道夫”单元的核心！
“找到你了！”
林墨低吼一声，不再保留。秩序之火、混沌黑暗，甚至那沉睡的协议密匙也被他强行引动一丝本源权限，三股力量以前所未有的协调性，在他指尖凝聚成一枚细小的、边缘不断在秩序白光与混沌黑气之间切换的灰色长针！
这不再是简单的力量运用，而是蕴含了他对规则理解的“调律”之力的体现！
去！
灰色长针无声无息地射出，无视了那些纠缠的阴影触须和混沌流沼，精准地刺向那个规则奇点！
仿佛针尖刺破了水泡。
那团模糊的阴影猛地一滞，然后发出了无声的、却震荡着规则的尖锐悲鸣！其核心的那个规则奇点，在灰色长针的“调律”下，内部精密的“格式化”指令被强行扰乱、覆盖，发生了致命的逻辑错误！
下一刻，整个阴影单元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猛地向内坍缩，然后在一阵剧烈的规则扭曲中，彻底消散，连同那条被它撕开的空间裂缝，也迅速弥合，只留下地面上那片被“抹除”后留下的、光滑如镜的绝对虚无区域，证明着它曾经的存在。
危机，暂时解除。
林墨身体一晃，脸色苍白，气息萎靡。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他大半的力量，尤其是强行引动沉睡的密匙权限，对他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夏沫和王聪立刻上前扶住他。
“怎么样？”夏沫关切地问，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还……撑得住。”林墨喘息着，目光却死死盯着那片正在缓慢自我修复的空间裂缝原本所在的位置，以及地面上那片触目惊心的“虚无”区域。
王聪看着手中彻底黑屏、再也无法启动的设备，脸上没有丝毫心疼，只有深深的恐惧与凝重。他抬起头，声音干涩：
“这……这只是它们派来的一个‘侦察兵’，对吧？”
林墨缓缓点头，感受着意识深处那道灰色光痕依旧传来的、微弱却持续的牵引感，以及光痕另一端那仿佛无垠的、充满恶意的“注视”。
“而且，”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它已经把我们这里的‘坐标’和‘抵抗强度’……发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