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光梭”艰难地破开最后一丝稀薄的碎影阻隔,如同逆流而上的游鱼,终于抵达了那片虚空涡旋的边缘。近距离观察,这涡旋更像是一个不断向内塌陷的“时空之眼”,边缘是无数破碎时间碎片被无形之力撕扯、拉长形成的螺旋状流光带,而中心那点脉动的深邃黑暗,则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吸力与难以言喻的古老气息。
梭体剧烈震颤,即便有时之沙屏障保护,也仿佛随时会被那涡旋中蕴含的恐怖时空伟力撕成碎片。青玄长老须发皆张,将自身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控制核心,死死稳定着法舟的平衡。
“不能再前进了!”墨辰盯着监测法阵上疯狂跳动的数据,急声道,“前方的时空曲率已经超越临界点,梭体结构无法承受!再靠近,我们会被直接扯入奇点,或者被甩到未知的时间乱流中去!”
凌昭凝视着那近在咫尺的黑暗奇点,体内混沌时之沙的共鸣已强烈到如同心脏在胸腔外跳动,一股源自本源的吸引与悸动充斥全身。他能清晰感受到,那奇点之中蕴含的,正是最为纯粹、极致的“寂灭”道韵,是万物终结的归宿,也是他手中那粒混沌时之沙所渴求的源头力量。
“时渊之核……并非实体,而是这片时空坟场所有‘终结’意蕴凝聚出的法则奇点!”云芷借助罗盘,勉强解读着那黑暗奇点散发的信息碎片,声音带着明悟,“它本身就是一道永恒走向寂灭的时间法则显化!古书所言能干涉时间的‘核心’,或许指的就是掌控或引动这股寂灭法则的力量!”
如何获取?强行摄取这奇点无异于痴人说梦,那是整个归墟海眼部分力量的体现,非人力可夺。
凌昭目光沉静,他向前一步,立于观察窗前,几乎与那黑暗奇点隔空相对。他不再抵抗那股吸力与共鸣,反而主动放开了心神,将自身对“寂灭新生”的感悟,通过混沌时之沙作为桥梁,缓缓投向那脉动的黑暗。
嗡——!
仿佛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凌昭的意识在接触奇点的刹那,并未被吞噬或摧毁,而是被拉入了一个无比玄妙的境界。
这里没有光,没有暗,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只有无穷无尽的“终结”与随之而来的“空无”。他看到星辰燃尽最后一丝光和热,化为冰冷的星尘;看到文明辉煌的殿堂在岁月中风化成沙;看到强者叱咤风云的灵魂最终归于永恒的沉寂……一切存在,无论曾经如何绚烂,其终点都指向这里,指向这绝对的“无”。
这是寂灭的真谛,是万物不可避免的宿命。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死”与“无”中,凌昭凭借混沌时之沙的指引以及自身对“新生”的领悟,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动”。那并非生命的躁动,而是法则层面的“余韵”与“可能”。正如星尘是星辰的终结,却也是新恒星的孕育之基;文明之沙掩埋了历史,却也肥沃了未来的土壤;强者的沉寂,其道韵或许会消散,但其存在过的“印记”却可能成为后世传说的火种。
寂灭,并非彻底的消亡,而是形态的转换,是下一次“开始”所必需的“间隙”与“准备”。没有彻底的“无”,何来崭新的“有”?
“原来如此……寂灭新生,并非先死后生,而是寂灭之中,便已蕴含着新生的种子。”凌昭心中明光闪现,对时间真意的理解陡然加深。
就在他悟通此理的瞬间,那原本只是单向散发寂灭道韵的黑暗奇点,猛地一颤!其核心深处,一点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光”亮起,那并非物质之光,而是“可能性”之光,是“新生”法则在极致死寂中挣扎出的第一缕涟漪!
这一点“光”受到凌昭体内圆满的“寂灭新生”真意吸引,倏忽间脱离奇点,化作一道流光,无视了“宙光梭”的屏障,直接没入凌昭眉心,与他识海中的混沌时之沙彻底融合!
轰!
凌昭身躯剧震,感觉自己的时间感知被无限拉长又瞬间压缩。三粒时之沙在他体内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共鸣、旋转,彼此间的联系更加紧密,尤其是那粒混沌时之沙,在融合了那点“新生之光”后,变得更加深邃内敛,仿佛一个微缩的、正在孕育着未知的混沌宇宙。
外界,那黑暗奇点在吐出那点“光”后,脉动似乎减缓了一丝,但散发出的寂灭道韵依旧磅礴。它并未消失,只是与凌昭之间,建立了一种奇特的联系。
“阁主!”云芷等人看到凌昭身形晃动,连忙上前。
凌昭缓缓睁开眼,眸中仿佛有宇宙生灭的幻影一闪而逝。他感觉自身对时间法则的掌控,尤其是对“终结”与“开端”的理解,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虽然修为并未瞬间暴涨,但道基更加圆满,前路更加清晰。
“我无事。”凌昭压下体内的波澜,沉声道,“已取得‘时渊之核’的关键碎片,并非实体,而是寂灭法则中孕育的一缕‘新生之机’。”
众人闻言,既感震惊,又觉理所当然。这等天地奇物,本就不是寻常方式所能获取。
“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墨辰话未说完,整个“时之隙”空间猛地剧烈震荡起来!
仿佛是因为凌昭取走了那缕“新生之机”,打破了这片时空坟场某种脆弱的平衡,周围那些原本就破碎不堪的时间光河碎片,开始大规模地崩塌、湮灭!更远处,那些相对稳定的时间光河也受到了波及,变得狂暴不安,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
“不好!时空结构开始连锁崩溃了!”青玄长老脸色大变,“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时之隙’!”
“定位来时入口,或者寻找新的稳定出口!”凌昭果断下令,同时全力催动三粒时之沙,稳定住“宙光梭”周围的时空,抵御着愈发狂暴的乱流。
云芷强忍着头晕目眩,双手急速在罗盘上划动,清辉在混乱的道韵中明灭不定。“入口已消失!寻找稳定出口……东南方向,有一条光河似乎连接着外界相对正常的时空流域,但其本身极不稳定,正在快速收缩!”
“就是那里!全速前进!”凌昭没有丝毫犹豫。
“宙光梭”化作一道流光,在不断崩塌的时间碎片与狂暴的光河乱流中穿梭,如同在末日天倾中寻找一线生机。梭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刚刚修复不久的左翼再次迸裂出细密的裂纹。
身后,时空塌陷如同蔓延的墨迹,吞噬着一切。前方,那条作为生路的光河入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千钧一发之际,“宙光梭”险之又险地擦着一块巨大的崩塌碎片,一头扎入了那收缩的光河入口!
强烈的时空拉扯感再次传来,伴随着光影的疯狂扭曲。
当一切平复下来,观察窗外不再是那光怪陆离的时之隙景象,而是回到了那片死寂、黑暗,但相对“正常”的归墟海眼深处。
他们成功逃出了“时之隙”!
梭体内一片寂静,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回首望去,那片时空断层区域依旧被混乱的光之帷幕笼罩,但隐约能感觉到内部传来的、令人不安的毁灭波动。
“我们……成功了?”一名弟子心有余悸,喃喃道。
凌昭感受着体内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时之沙,以及那份对“时渊之核”力量的初步领悟,目光望向归墟海眼更深沉的黑暗。
“第一步而已。”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休整片刻,检查损伤。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
星陨阁的宙光梭,载着刚刚获取的珍贵领悟与依旧沉重的使命,再次融入了无边的黑暗,向着归墟海眼那最终的秘密,继续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