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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不是失去意识的那种空无,而是被沉重、粗糙的物质压迫着的、令人窒息的黑暗。细小的粉尘颗粒钻入鼻腔,带着浓烈的焦糊味、尘土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像在吞咽砂纸,引发胸腔剧烈的刺痛和咳嗽的欲望,但连这欲望都被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极度的虚弱感压制着,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凌夜的意识如同暴风雨中颠簸的小船,在痛苦的海洋里浮沉。他试图睁开眼,眼皮却像被焊死般沉重。听觉率先恢复了一些,捕捉到远处隐约传来的、持续不断的沉闷声响,像是结构仍在缓慢崩塌,间或夹杂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湿滑的蠕动声和遥远的、非人的嘶吼,但这些声音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模糊而不真切。

记忆的碎片混乱地撞击着:幽蓝扭曲的光门、瘦削男绝望的咆哮、失控的能量爆炸、医疗舱玻璃上的裂痕、苏莞苍白的面孔……

苏莞!

这个名字像一道电流刺穿了他混沌的意识,带来一阵尖锐的恐慌。他猛地挣扎,试图移动身体,却换来全身骨头碎裂般的剧痛,尤其是左臂和肋骨处,痛得他几乎再次晕厥过去。

他强迫自己停止动作,用尽全部意志力去感知周围。

他被埋住了。上半身似乎还能轻微活动,但双腿被沉重冰冷的碎石和扭曲的金属构件死死压住,动弹不得。幸运的是,这些废墟似乎形成了一个狭小的三角空间,没有将他彻底压扁。空间里空气污浊,但尚能维持呼吸。

他还活着。但这活着,似乎只是一种延长了的折磨。

他艰难地抬起还能活动的右手,摸索着周身。战术背心还在,但破损严重。数据核心……还在内袋里,硬物的触感让他稍微安心了一瞬。那个抢来的便携存储盘似乎也还在。能量手枪不见了,可能被炸飞了。

他继续摸索,指尖触碰到了一些湿粘的、温热的东西——是从他自己头上流下的血,已经半凝固。额角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仍在缓慢渗血。大脑深处的剧痛从未停止,此刻因为意识的清醒而更加鲜明,如同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不断穿刺。

必须出去。必须知道……她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压过了所有的痛苦和绝望。

他开始用唯一能动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清理胸前的较小碎石,扩大一点活动空间。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耗费巨大的力气,带来钻心的疼痛,汗水混合着血水和灰尘浸透了他残破的衣服。

时间失去了意义。在这片绝对的黑暗和死寂(除了远方的闷响)中,只有他粗重艰难的喘息和碎石摩擦的细微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将胸前的空间清理得稍大一些,右手的活动范围更大了。他尝试去推搡压住腿部的较大石块,但它们纹丝不动,反而引得被压处的剧痛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眼前发黑。

不行。力量不够。被困死了。

一种冰冷的无力感开始侵蚀他的意志。难道要在这里……慢慢耗尽最后一点空气和力气?

不。

他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剧痛和血腥味再次刺激了神经。不能放弃。

他停止无用的挣扎,保存体力,开始更仔细地感知这个狭小的囚笼。右手向四周摸索,触碰着冰冷的金属、粗糙的水泥块……

突然,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圆柱形的金属物体,半埋在旁边的碎石里。

是能量手枪!竟然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心中一震,小心翼翼地将它挖了出来。握在手中,检查了一下,似乎没有严重损坏。但弹夹是空的。他记得打空了最后一个弹夹。

他继续摸索,很快,又找到了两个从守卫身上搜刮来的备用能量弹夹。

希望重新燃起。有武器,就有了一线生机。

但他无法移动,武器又能如何?向谁射击?

就在这时,远处那湿滑的蠕动声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正在……靠近?

凌夜瞬间屏住了呼吸,全身肌肉绷紧,右手紧紧握住了能量手枪,虽然里面没有弹夹。

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不是人类的脚步声,也不是那种大型怪物的沉重爬行。更像是什么……多个小型物体在拖拽着什么前进?

幽绿色的光芒。几点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光芒,在远处的废墟缝隙中闪烁,缓缓移动,朝着他这边而来。

那是什么?幸存的怪物?某种侦查单位?

凌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枪的手指关节绷得发白。他现在这个状态,毫无反抗之力。

幽绿的光芒越来越近,借着那微弱的光线,凌夜勉强能看到,那是几个……约莫半人高、形态古怪的机械体?或者说生物机械混合体?它们有着金属的节肢和探针,但主体却是一种蠕动的、半透明的生物组织包裹着,内部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它们正用细长的机械触手拖拽着一个巨大的、装满碎肉的金属网兜,网兜里似乎还有未吃完的人类残肢。

清道夫。或者说,负责处理战场残骸和“垃圾”的低级单位。

它们似乎发现了凌夜这个被埋着的“残骸”,发出一种细微的、兴奋的吱喳声,加快速度爬了过来。

凌夜眼中寒光一闪。机会!

他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放缓了呼吸,假装已经死亡,只有右手在黑暗中无声而迅速地将能量弹夹插入手枪,上膛。

一只清道夫单位最先靠近,它伸出带着吸盘和切割器的机械触手,探向凌夜被压住的双腿,似乎想将他从废墟里拖出来,装进那个恐怖的网兜里。

就是现在!

凌夜猛地抬手!

“砰!”

能量光束在极近的距离内爆发,瞬间击穿了那只清道夫单位半透明的生物组织核心!它发出一声尖锐的电子悲鸣,幽绿光芒爆闪一下随即熄灭,机械节肢抽搐着瘫软下去。

另外几只清道夫单位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惊得一顿,发出混乱的吱喳声。

凌夜没有任何停顿,枪口移动!

“砰!砰!砰!”

连续点射!能量光束精准地命中每一个单位的核心!这些低级单位显然没有什么防御能力,接连爆开,化作一地冒着电火花和粘液的残骸。

最后一只单位似乎想逃跑,被凌夜一枪打碎了移动节肢,瘫在地上发出无助的嘶鸣。

枪声在封闭的空间内回荡,震下不少灰尘。凌夜剧烈喘息着,手臂因后坐力和虚弱而微微颤抖。短暂的爆发再次耗尽了他刚积蓄的一点力气。

但他争取到了一点时间,并且……获得了照明。

那些清道夫单位残骸上的幽绿光芒虽然不稳定,但足以让他大致看清周围的环境。

他发现自己被埋在一个大型房间的角落,这里似乎是之前那个传送实验室的一部分,但已经被彻底炸毁。扭曲的金属梁柱、破碎的仪器、烧焦的线缆随处可见。压住他双腿的,是一根粗大的、断裂的金属横梁和一大堆水泥碎块。

他看向传送平台的方向——那里已经变成一个巨大的凹坑,边缘扭曲融化,冒着缕缕青烟,没有任何完好的东西残留。那个医疗舱……不见了。要么被爆炸彻底摧毁,要么……被掩埋在了更深的废墟下。

一股冰冷的绝望再次攫住他的心脏。但他强行移开目光,现在不是沉溺于情绪的时候。

他借着幽绿的光芒,仔细观察压住自己的废墟结构。那根主横梁一端搭在倒塌的墙壁上,另一端压在他的腿上,构成了主要的支撑和压力点。如果……如果能稍微撬动它一点点,或许就能把腿抽出来!

需要杠杆。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落在不远处一根断裂的、大约手臂粗细的金属杆上。长度和强度似乎都合适。

他伸长手臂,艰难地将那根金属杆拖了过来。试了试重量,以他现在的状态,极其勉强。

他将金属杆较细的一端尝试塞入横梁与地面之间的一点缝隙,另一端扛在自己尚且完好的右肩上。

深呼吸。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和疼痛。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猛地向下压去!

“呃啊啊啊——!”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吼从喉咙深处迸发。

肌肉撕裂般的痛楚从肩膀蔓延到全身,被压住的双腿更是传来骨头即将碎裂的剧痛!额角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汩汩流出,模糊了他的视线。

横梁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极其缓慢地、一丝一毫地向上抬起了一点点!

就是这一点点!

凌夜抓住这瞬间的机会,忍受着难以想象的剧痛,猛地将被压住的左腿向外抽动!

粗糙的混凝土和金属边缘刮掉了他腿上的皮肉,但他成功了!左腿终于获得了自由!

紧接着是右腿!

就在他双腿刚刚抽出的刹那!

“咔嚓!”

他肩上的金属杆不堪重负,猛然断裂!沉重的横梁再次轰然落下,砸在原地,激起一片烟尘!

凌夜瘫倒在废墟上,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冷汗和鲜血浸透。双腿麻木刺痛,几乎失去了知觉,但……自由了!

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再次昏过去。

不能停下。这里还不安全。

他挣扎着坐起来,检查双腿。没有明显的开放性骨折,算是万幸,但多处严重挫伤和撕裂伤,肌肉损伤严重,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正常行走。

他撕下相对完好的外套下摆,粗暴地包扎了头上和腿上最严重的伤口,暂时止住流血。

然后,他收集了所有能找到的装备:那把能量手枪,两个备用弹夹(只剩一个半了),数据核心,便携存储盘。他还从清道夫单位的残骸上,拆下了一块还在散发着微弱幽绿光芒的生物组织,用碎布缠了一下,充当临时光源。

他拄着那根断裂的金属杆,将其当作拐杖,艰难地站了起来。每动一下,全身都在抗议呻吟。

该往哪里去?地面在哪个方向?

他回忆着之前的路径,判断着结构塌陷的方向,选择了一条似乎向上倾斜的、相对稳固的通道残骸,踉跄着向前挪动。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如同踩在刀尖上。幽绿的光芒只能照亮身前几步的范围,之外便是无尽的黑暗和未知。远处的崩塌声和蠕动声依旧,仿佛随时会有新的危险从黑暗中扑出。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时间在这里毫无意义。通道时宽时窄,有时需要爬过堆积的障碍物,有时需要涉过冰冷粘稠的积水。

就在他几乎要耗尽最后一点力气时,前方似乎传来了一丝微弱的不同——空气似乎流动了一些,带着一股淡淡的、属于地面的铁锈和雨水味道。

还有……极其微弱的光线?不是应急灯,也不是他手中幽绿的光芒,而是……自然的、灰蒙蒙的光?

希望驱动着他,他加快了一点速度(如果可以称之为速度的话),向着那光线的来源挪去。

拐过一个弯道,眼前豁然开朗——虽然依旧是一片狼藉。

这里似乎是一个靠近地面的大型仓库区,顶部已经部分坍塌,露出了灰蒙蒙的天空!虽然依旧被浓厚的烟尘笼罩,但那确实是外界的光线!冰冷的、带着雨丝的风从破口处灌入,吹拂在他脸上,带来一丝冰冷的生机。

出口!就在前面!

凌夜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拄着金属杆,加快脚步向着那片坍塌区域走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接近那片区域时,旁边一堆高大的废弃货箱后,突然转出一个人影!

那人同样浑身狼狈,沾满血污和灰尘,但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枪口正对准了凌夜!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惧、警惕,还有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

是之前那个被他抢了数据盘的研究员!他竟然也没死,而且先一步逃到了这里!

“把……把数据盘还给我!”研究员声音尖利地叫道,手在微微颤抖,“不然我开枪了!”

凌夜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幽绿的光芒映照下,他满脸血污的样子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放下枪。”凌夜的声音沙哑而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外面不一定安全。我们可以一起出去。”

“骗人!你把东西还给我!”研究员情绪激动,枪口晃动得更厉害,“那是我的研究成果!是我活下去的筹码!没有它,我出去也会被组织灭口!”

“组织已经完了。”凌夜冷冷道,“下面全是怪物。”

“我不管!给我!”研究员尖叫着,手指扣上了扳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灼热的能量光束,并非来自研究员的手枪,而是从侧面某个阴影处射来,精准地命中了研究员持枪的手腕!

“啊!”研究员惨叫一声,手枪脱手飞出!

紧接着,又是几道能量光束射来,打在他脚边的地面上,溅起一片碎石!

“不准动!放下武器!举起手来!”一个冷冽而熟悉的女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凌夜猛地转头。

只见侧面的废墟阴影中,苏莞端着一把能量步枪,一步步走了出来。她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锐利如鹰,枪口稳稳地指着那名惨叫的研究员。她的身后,跟着两名全副武装、战术头盔上有着苏家暗纹的护卫,同样枪口指向目标。

她穿着便于行动的作战服,身上似乎没有明显伤痕,只是发丝有些凌乱,额角沾着一点灰尘。

她还活着!而且……看起来情况比他好得多。

凌夜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竟有些恍惚。是幻觉吗?是失血过多产生的错觉?

那名研究员被突然出现的苏莞和护卫吓傻了,捂着手腕瘫倒在地,不敢再有丝毫动弹。

苏莞的目光快速扫过现场,确认研究员失去威胁后,立刻转向凌夜。

当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那冰冷的锐利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掩饰的震惊、心痛和……如释重负。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

她快步走上前,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迅速而专业地扫过他全身的伤势,眼神里的痛色更深了。

“……你……”她的声音有些发哽,努力维持着镇定,“……还能走吗?”

凌夜看着她,看着那双映着幽绿光芒、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一直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难以维持地松懈了一丝。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觉得喉咙干涩发紧,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苏莞深吸一口气,对身后的护卫打了个手势。一名护卫立刻上前,警惕地控制住那名研究员,并开始检查周围环境。另一名护卫则收起枪,快步走到凌夜身边,准备搀扶他。

“小姐,检测到多个不稳定生命信号和异常能量反应正在向这边靠近!必须立刻撤离!”那名控制研究员的护卫看着手臂上的探测器,急声报告。

苏莞脸色一凛,立刻上前,和那名护卫一左一右,架住了凌夜几乎无法站立的身体。

“走!”她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和果断,支撑着他,向着那片透下天光的坍塌口快步走去。

凌夜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他们身上,每一步都牵扯着无数的伤口,但他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的目光落在苏莞坚毅的侧脸上,感受着她手臂传来的、支撑着他的力量。

外界灰暗的光线越来越近,冰冷的雨丝落在脸上。

他们终于……逃出来了?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出废墟的那一刻,凌夜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远处更高的残破结构上,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一闪而过,那双冰冷的电子眼,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与他对视了一瞬。

影枭?

还是幻觉?

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巨大的疲惫和伤痛如同黑色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他的意识终于支撑不住,沉入了无边的黑暗。最后的感觉,是苏莞惊慌的呼喊和紧紧抓住他的、温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