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贵崛起：战争中立功的平民修士成为新贵阶层。
光柱余威尚存，空气中弥漫着被净化后的清新灵韵，与先前战场的血腥污秽形成鲜明对比。万法城内，万家灯火次第亮起，映照着无数张仰望序灵峰、充满激动与敬畏的面孔。
那山呼海啸般的“恭请道祖出关，为万世开太平”还在天地间回荡，经久不息。
李序站在被削平一截的峰顶，青衫在夜风中微拂，表面看去依旧是那副渊渟岳峙、高深莫测的模样。只有他自己知道，袖中紧握的双拳，指节已经因为用力而发白。
道祖？开太平？
他内心早已翻江倒海，恨不得立刻揪出那个第一个喊出这名号的家伙，把他丢到北漠去吹一万年的寂灭罡风。
但众目睽睽之下，那道诡异天光加身，他想否认都显得苍白无力。强行否认，只会引发更大的猜疑和动荡，到时候他想苟都苟不住。
骑虎难下。
他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在那一片整齐的跪拜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除了那些熟悉的长老、世家家主、宗门宿老之外，在人群的前列，甚至与一些老牌势力代表几乎并肩的位置，多出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他们大多穿着相对朴素的战甲或劲装，身上带着尚未完全褪去的杀伐之气与战场伤痕。修为或许不算顶尖，但眼神锐利，腰杆挺得笔直，望向他的目光中，狂热之外，更多了一种……近乎于“与有荣焉”的笃定和底气。
与那些传承悠久、讲究含蓄内敛的老牌势力代表相比，这些人的姿态少了几分迂回的恭敬，多了几分直白的炽热。
“都起来吧。”
李序终于开口，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压下了所有的喧嚣。他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慌乱或抵触，必须维持住这该死的“道祖”形象，才能争取斡旋的空间。
众人依言起身，但气氛依旧肃穆而狂热。
大长老玄诚子，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上前一步，躬身道：“道祖天威，涤荡妖氛，终结乱战，此乃万灵之幸！如今盟内百废待兴，各方英杰翘首以盼，恳请道祖示下，以定乾坤。”
李序心中冷笑，百废待兴？怕是百“争”待兴吧。他懒得理会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掠过那些陌生的面孔。
“此番战事，盟内儿郎，多有建功者。”
他一句话，瞬间让那些身着战甲的修士们挺起了胸膛，眼神更加明亮。
玄诚子立刻领会，连忙介绍道：“回道祖，正是。此次平定三州之乱，我盟涌现出大批英勇之士。尤其是一些出身寒微的同道，于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战功卓着。依盟规，已擢升其位，授以权柄。这位是赵虎，原为散修，于黑风谷一战，独力击溃敌方三名同阶，扭转战局，现为战堂第七部首。”
一个面容粗犷，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汉子立刻出列，单膝跪地，声音洪亮：“赵虎参见道祖！愿为道祖，为联盟效死！”
声若洪钟，带着一股草莽般的悍勇。
李序微微颔首，没说话。
玄诚子又指向另一人：“这位是林素心，出身南疆小族，擅御虫蛊，于千蝶岭设伏，困杀敌军主力数千，功勋彪炳，现执掌南疆新附之地教化事宜。”
一名身着彩衣，神色清冷的女子躬身行礼，姿态不卑不亢：“林素心，拜见道祖。”
接着，玄诚子又连续介绍了数人，有擅长炼器、在后勤保障中立下大功的匠师，有智计百出、献上关键策略的寒门谋士，更有不少是在正面战场上凭借悍勇和一点运气，斩将夺旗的普通修士。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在这次持续十五年的战争中，凭借实实在在的军功，打破了原本由世家、宗门把持的阶层壁垒，一跃成为联盟内的新贵。
李序静静听着，心中了然。
战争是绞肉机，也是最快的晋升阶梯。旧的利益格局被打破，新的力量趁机崛起。这些平民修士，没有根基，没有退路，他们的地位和权力完全来自于联盟，来自于战争，也因此，他们对赋予他们这一切的“联盟”，尤其是展现出“无上伟力”的他这个“道祖”，拥有着远超旧势力的忠诚和依赖。
他们是联盟扩张的产物，也是维持联盟统治，甚至……在未来可能用来制衡那些尾大不掉的旧势力的利器。
当然，也是新的麻烦来源。
李序可以预见，这些新贵们骤然获得权力，必然急于巩固地位，展现价值。他们会更加积极地推动联盟的扩张政策，渴望获取更多战功。他们的行事风格，大概率会更直接，更富有侵略性，与讲究底蕴、盘根错节的旧势力之间，摩擦绝不会少。
而这一切的矛盾，最终都会汇聚到他这个“道祖”面前。
想想就头疼。
“……皆是我盟栋梁，未来可期。”李序听完介绍，给出了一个不咸不淡的评价，随即话锋一转，“然，大战方息，生灵涂炭，当以休养生息为要。各方事务，仍依盟规，由诸殿商议处置，非涉及盟本存亡之事，不必报我。”
他再次明确甩锅的意图，身形开始变得模糊，显然是准备再次“闭关”。
“道祖！”赵虎忽然抬头，声音带着急切，“属下等新晋，蒙盟内不弃，授予权柄，然旧地新附，人心不稳，各方势力盘踞，属下等恐力有未逮，堕了联盟威名，恳请道祖……”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希望李序能给予他们更多的支持，或者说，希望“道祖”的威名能成为他们震慑地方的虎皮。
几乎同时，几位世家出身的长老眼神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看李序那模糊的身影，又忍了下去。
李序身形彻底消散前，只留下一句淡漠的话在峰顶回荡：
“既授尔权柄，自有其道理。如何行事，是尔等之责。若事事需我出手，要尔等何用？”
声音消失，序灵峰上空阵法光华流转，再次将山峰笼罩，隔绝内外。
峰下，众人神色各异。
赵虎、林素心等新贵面面相觑，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感受到了一种压力。道祖的意思很明白，给了你们机会，能不能抓住，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而玄诚子等老牌长老，则暗暗松了口气。道祖没有明确偏袒这些新贵，依旧保持着超然姿态，这符合他们的预期。
但所有人都明白，联盟内部的格局，已经因为这批战争中新崛起的平民修士，而悄然改变了。暗流，正在新的层面涌动。
封闭的序灵峰内，李序撤去伪装，烦躁地揉了揉额角。
“零，重点关注这些新贵阶层的动向，尤其是他们与旧势力之间的摩擦。另外……之前规划的跑路方案b和方案c，优先级提升，重新评估可行性。”
“是，主人。”傀儡零的声音依旧清冷，“检测到主人心率升高，皮质醇水平异常，建议进行深度冥想或服用清心丹。”
“冥想个屁！”李序没好气地低骂一声，“外面一堆人等着我‘开太平’，家里一堆新老混蛋等着我当裁判，我还能静下心来冥想？”
他走到窗边，望着下方那座日益繁华、却也日益复杂的万法城。
新贵崛起……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
他想苟到天荒地老，怎么就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