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为兄,今日天色已晚,我便不多留了。”
彭羽将张有为送至门口,微微躬身,拱手道。门扉轻启,夜风挟着几分凉意扑面而来,彭羽身后的灯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却始终不曾熄灭。
张有为也无意久留,见状同样抱拳回礼,动作利落而洒脱。他耳朵微动,暗中悄然捕捉四周声响。顷刻间,他捕捉到十里之内传来细微异样波动,似有暗流涌动。
于是,他故作沉吟,眼神微转,瞥向彭羽身后的夜色,语气平静却透着几分意味深长:“深夜打扰彭兄,实属不该,下官这就告辞。另外...”
他突然停下,转而以灵魂传音悄然对彭羽低语:“那个李德全还有余党,近来恐有异动,你最近千万小心。”
声音虽轻,却字字有力,透着关切与凝重。彭羽心领神会,眉梢微动,却依旧面带微笑,语气从容:“慢走。”
待张有为转身离去,彭羽目送其背影渐行渐远,眼神陡然一变,冷光闪过,声音清冷而凛然,宛如寒夜中的一缕霜风:“如此躲躲藏藏,真当自己是虫鼠之辈吗?”
这话音刚落,夜风乍起,他衣袂翻飞,却岿然不动,周身气势沉稳如山,透着几分不容小觑的威压,直向着那隐匿在暗处的未知存在有为兄,今日天色也已晚,我便也不多留了。”彭羽将张有为送至门口,开门后拱手道。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将整个迎宾苑深深浸染,仿佛连月光都被这厚重的黑暗吞噬,只留下零星几点惨淡的光斑,勉强勾勒出庭园内假山、树木的模糊轮廓。
送别张有为后,彭羽并未立刻转身回屋,他静立在门槛之内,身形仿佛与廊下那片最深的阴影融为一体,气息收敛到了极致,若非目视,几乎难以察觉那里站着一个人。
门外,张有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曲折回环的园径尽头,脚步声也渐渐被夜风揉碎,只余下远处隐约传来的、属于都城永不彻底沉寂的模糊声响——那是更夫梆子的余韵,或是某处勾栏瓦舍未曾停歇的丝竹,又或是深巷中野狗的低吠。
所有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都城夜晚独特的背景音,反而更衬得这迎宾苑一角的死寂。
园中,此刻是真正的万籁俱寂。唯有风穿过竹叶、拂过松针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如同情人的低语,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锐。
更远处,那方不大的池塘,偶尔传来水波轻拍岸石的“汩汩”声响,单调而重复,仿佛在为某种即将到来的变故敲打着节拍。
彭羽嘴角那抹送客时礼节性的、如同面具般挂在脸上的微笑,早已在张有为身影消失的瞬间便彻底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封般的沉静,一种山雨欲来前的极致压抑。
他并未环顾四周,目光甚至没有聚焦在任何具体的景物上,只是淡淡地、仿佛随意地望向庭院中那片被朦胧月色勉强勾勒出崎岖轮廓的假山方向。
他的声音清冷,不大,却如同带着极北冰原的冰碴,清晰地、一字一句地穿透了这粘稠的寂静夜空:
“藏头露尾,扰人清净。诸位是自觉形秽,羞于见人,还是天生便习惯了这阴沟虫鼠的勾当,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
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真元的加持下,如同水波般在庭院中荡漾开来,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潜伏者的耳中。话语中的讥讽与冰冷,毫不掩饰。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某种无形的信号被彻底触发!死寂被悍然打破!
“嗖!嗖!嗖!嗖!”
数道漆黑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自假山之后、庭树之巅、乃至回廊转角最深的阴影角落里骤然暴起!他们的动作迅捷如电,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协调感,彼此间的配合显然经过了千锤百炼,绝非乌合之众。人未至,凌厉至极的破空声已然先行撕裂了空气!
数点寒芒,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烁着幽蓝、惨绿等不祥的光泽,带着刺骨的杀意与腥风,以各种刁钻的角度,如同毒蛇吐信,直取彭羽周身要害——眉心、咽喉、心口、丹田!
那光芒并非纯粹的金属暗器,其上清晰附着着阴寒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诡异灵力,显然是淬有见血封喉的剧毒或是某种专门污人法宝、蚀人道基的歹毒禁制。
这些暗器划破空气时,甚至带起了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空间涟漪,显示出发射者修为的不凡与必杀的决心。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四面八方的致命围攻,彭羽站在原地,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半分,衣袂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姿态从容得令人心寒。
他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那几点急速放大、索命而来的寒芒。就在那些淬毒暗器即将及体,甚至那森冷杀意已经刺激得他皮肤微微发紧的刹那——
他周身空间,仿佛有无形的屏障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微微一荡。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蛮荒、来自大地肺腑的嗡鸣,以其身体为中心,毫无征兆地骤然扩散开来!
没有耀眼夺目的光华迸射,没有剧烈狂暴的能量爆炸冲击四周,只有一股纯粹、厚重、磅礴到令人心神俱裂、仿佛能压塌虚空的无形力量,如同平静无波的万丈海面下陡然掀起的灭世狂澜,又如同沉睡的太古神山骤然苏醒,释放出镇压诸天的伟力,轰然爆发!
那几道激射而来、足以轻易洞穿金石、灭杀元灵修士甚至更高修为之人的淬毒寒芒,在这股沛然莫御的无形力量冲击下,如同脆弱不堪的琉璃撞上了一堵无形且坚不可摧的神铁壁垒,发出一连串密集而令人牙酸的“叮叮叮”脆响!
火星甚至来不及溅射,那些暗器便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更猛烈的势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然后狂暴地投掷回去般,倒卷而回!去势之疾,甚至在空气中拉出了一道道细微的白色气浪,带起了尖锐刺耳的音爆之声!
与此同时,那几名刚刚扑至半空,身形尚且完全暴露在惨淡月光下,脸上甚至已经浮现出狞笑与得意之色的黑衣刺客,更是如同被一柄柄无形的、重若山岳的巨锤,以超越他们反应极限的速度,狠狠砸中了胸膛、丹田乃至头颅!
“噗!”“噗!”“噗!”“噗!”
数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撞击声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混合着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他们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所有的动作瞬间凝固,脸上的狞笑转化为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整个人像是被狂风席卷的落叶,又像是被攻城锤正面轰中的布偶,以各种扭曲的、违背人体结构的姿势,向后猛地抛飞出去!口中鲜血如同廉价的血色喷泉般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数道凄艳而短暂的弧线,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在庭院中弥漫开来。
最终,这几具已然失去所有生机的躯体,如同破麻袋一般,重重地砸落在庭院坚硬冰冷的青石板地面上,发出“嘭嘭”的闷响,又翻滚着、碰撞着,在石板上拖曳出长长的血痕,直到撞在远处的假山根基或支撑回廊的粗大廊柱上方才彻底停下,筋骨尽碎,五脏成糜,眼看是只剩下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连一丝微弱的呻吟都未能发出。
整个刺杀过程,从发动到终结,不过弹指一瞬,快得让人思维都跟不上。从极静到极动,再到彻底的死寂,仿佛只是一场短暂而残酷的幻觉。
直到此时,庭院外,那通往迎宾苑主道的方向,才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带着金属摩擦铿锵之音的脚步声,以及一声蕴含着惊怒、威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的沉喝,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夜空:
“何方宵小,胆大包天,敢在迎宾苑内行凶!”
话音未落,一道高大魁梧、身披玄色重甲、在微弱光线下反射着幽冷金属光泽、气息如同亘古山岳般沉稳厚重的身影,已然带着一队煞气腾腾、甲胄鲜明、手持制式长戟的金吾卫精锐,如同一道钢铁洪流,带着一股肃杀之风,轰然冲破了院门,踏入了这片弥漫着血腥气的庭院之中。为首者,面色沉凝,目光如电,正是金吾卫统领,袁玉空!
然而,当袁玉空那锐利如鹰隼、惯于审视战场、洞悉生死危机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迅速扫过整个庭院,看清场中那堪称诡异的的情形时,他脚下那沉稳如山的步伐猛地一滞,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原地!那双惯见生死、早已练就古井无波心态的眼眸深处,不受控制地掠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震惊与骇然!
预想之中,彭羽陷入苦战、狼狈不堪、甚至可能已然受伤倒地、急需救援的场景,并未出现。那个身着青色常服、身形略显单薄的少年巡御使,依旧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位置与他刚才送别张有为时几乎没有变化。
夜风吹拂着他额前的几缕发丝,衣袂微微飘动,神色平静得仿佛刚才只是信手拂去了沾染在衣袖上的几点尘埃,而非经历了一场凶险至极的刺杀。他那张年轻甚至略带一丝稚气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惊魂未定,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而在他周围不远处,那几名瘫软在地、以各种怪异姿势扭曲着、气息已然彻底断绝的黑衣刺客,以及散落在地、兀自闪烁着幽蓝、惨绿等不祥寒光的淬毒暗器,还有那弥漫在空气中、尚未散去的浓重血腥味,无不赤裸裸地、残酷地昭示着,方才这里确实发生了一场何等凶险、何等致命、却又何等迅速地开始与结束的战斗!
更让袁玉空这位见多识广、修为已至元灵巅峰期的金吾卫统领心惊肉跳的是,他冲入院落之时,并未从彭羽身上感受到多么剧烈、多么狂暴的灵力波动残留,空气中弥漫的能量气息,甚至显得有些...过于“干净”。
然而,那几名刺客的死状,却分明是被一种极其强横、极其霸道、却又控制得妙到毫巅、凝练无比的纯粹力量,在瞬间以碾压之势,硬生生震毙!这种力量运用的方式,绝非寻常金丹修士所能掌握,甚至很多元灵,元虚修士都难以做到如此举重若轻,不留痕迹!
一个金丹期的小子...一个刚刚在朝堂上崭露头角、据说倚仗了些许运气和陛下青睐的少年...怎么可能拥有如此恐怖的实力?怎么可能拥有如此老辣狠绝、一击必杀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