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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神宇毒宗 > 第188章 心已有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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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浓如墨,万窟山沉默地矗立在苍茫天地间,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其表体遍布的洞穴,是它呼吸的孔窍,在稀薄的月光下投下幽暗莫测的影。

石窟深处,彭羽缓缓睁开了双眼。周遭弥漫的、源自魂海修炼特有的能量涟漪尚未完全平息,如同被惊扰的水面,荡漾着细微的波纹。

他长身而起,习惯性地将自身神识如无形的水银般向四周铺展而去。这并非刻意探查,而是强者本能的对周遭环境的感知与掌控。

神识扫过嶙峋怪石,掠过寂静幽窟,倏忽间,在外壁一处相对平缓的、被山影彻底笼罩的角落里,捕捉到了一抹异常的生命气息。

那气息微弱且紊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彭羽眉头微不可察地一动,身形已在原地消失,下一瞬,便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那处外壁。

只见一个少年蜷缩在地,衣衫褴褛,破损处露出的皮肉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有深可见骨的撕裂伤,有焦黑的灼烧伤,更多的是长途跋涉、艰难攀爬留下的擦伤与淤青。

少年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早已因伤势和力竭而陷入了深度昏迷,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彭羽神识细细探查一遍,确认其只是昏迷,性命暂无大碍,但这一身创伤,已无声地诉说着他来到此地前,究竟经历了何等惨烈与艰辛的旅程。

他并未直接用手去触碰,而是心念微动,一股精纯柔和的神气自其体内涌出,如无形之手,轻轻托起少年昏迷的身躯,随即空间泛起极细微的波动,两人的身影同时自原地淡去,再出现时,已回到了彭羽先前修炼的那处干燥石窟之内。

石窟内,另一道身影也恰好结束了调息。彭言墨眼眸开阖的瞬间,精光内蕴,显然修为亦有所精进。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被彭羽神气托着、轻轻放在地面的少年身上。

当看清那张即便沾满血污尘土、依旧能辨认出几分熟悉轮廓的面庞时,彭言墨向来清冷平静的眼眸,骤然收缩,瞳孔深处掠过一丝真正的惊愕与难以置信。

“小修?”

她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变调。这个名字,与她记忆中那个在沧涧宫内意气风发、曾被誉为同阶无敌的少年形象重叠,却又因眼前这惨状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哦?”

彭羽闻言,目光在少年与姐姐之间转了一圈,脸上浮现一丝了然。他虽未亲眼见过这个名叫令小修的少年,但以其身份地位,以及对姐姐彭言墨所在的沧涧宫的关注,各大势力中值得留意的人物信息,早已烂熟于心。

有关这令小修,他自然知晓其来历——乃是当年叛出沧涧宫,曾对姐姐彭言墨心怀不轨的那个沐阳的徒弟。

师承如此,难免会让人先入为主地带上几分审视。然而,根据他掌握的情报,此子与其师却是截然不同。

这令小修心性还算正直,在沧涧宫年轻一代中,凭借着实打实的战力,赢得了“同阶无敌”的名号,也算是一号风云人物。

当然,这一切的辉煌,都止步于姐姐彭言墨横空出世之前。自姐姐以绝对实力将其击败之后,这少年便似乎彻底收敛了所有的锋芒,那份对于强者的不服与争胜之心,竟在众人愕然的注视下,悄然转化为了对彭言墨难以掩饰的追随与爱慕之情。

彭羽立于廊下,目光如深潭之水,静静流淌过院内对峙的二人。他的视线在少年挺拔却难掩疲惫的身形与姐姐那道清冷孤绝的背影之间辗转,心中已是雪亮。

这少年他虽未曾亲眼见过,但沧涧宫年轻一代中“同境无敌”四字,早已如雷贯耳。此子,便是那沐阳之徒。

沐阳之名,于彭羽而言,关联着一个 曾对姐姐心怀妄念、最终叛出宫墙的宵小。师承如此,难免先入为主,令他心底滋生出一层厚重的警惕与审视。

然而,诸多辗转传来的讯息却勾勒出另一番景象。情报所述,此子心性与其师迥然不同,禀性正直,行事刚毅,那“同境无敌”的名号,非凭诡诈,实是仗剑一拳一脚,于同辈之中硬生生搏杀出的威名。

只可惜,这所有的辉煌与骄傲,在姐姐彭言墨如彗星般横空出世,以绝对强横、近乎碾压的实力将他击败于万众瞩目之下后,便戛然而止。

更令人玩味的是,少年那本该不屈、甚至愤懑的锐气,竟在众目睽睽之中,悄然转化为了对彭言墨难以掩饰、亦不愿掩饰的追随与灼热情意。

此刻,这名为令小修的少年,就站在庭院那扇象征着界限的月洞门外。风尘几乎将他整个人重新塑过,原本应是青衫整洁的衣衫,如今多处破损,沾满了不知是泥泞还是干涸血渍的污迹,紧紧贴在他显然清瘦了许多的身躯上。

几缕墨色的发丝被汗水与尘土黏结在饱满却略显苍白的额角,嘴唇因长久的干渴而微微起皮,裂开几道细小的血口。

然而,这一切的狼狈,都被他那双眼睛彻底冲刷。那双眸子,亮得惊人,仿佛将一路所有的艰险、所有的疲惫都熬成了燃料,只为此刻,能如此炽烈、如此执拗地映照出院中那道清冷的身影。

他站在那里,身形依旧挺直,那是经年累月修行刻入骨子里的姿态,但微微紧绷的肩线,与不易察觉依靠门框借力的细微动作,却暴露了长途跋涉、乃至历经恶战后的深深倦意。像一柄刚刚归鞘的利剑,锋芒虽敛,那浸过血的寒光却依旧隐约透出,带着一股倔强的、不肯低头的疲惫。

彭言墨背对着他,身影在庭院疏落的光影交错间,显得愈发孤高,仿佛与周遭温暖的夕光、轻拂的微风都隔着一层无形的壁障。她并未回头,声音平铺直叙,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山岳般的重量,压向院门外的少年:“令师弟,你不该来。”

简单的几个字,如同冰珠坠地。

令小修胸腔深深起伏了一下,仿佛要将这院中清冷的空气,连同那道声音一起,贪婪地纳入肺腑。再开口时,嗓音因缺水与劳累而沙哑不堪,但那沙哑之下,是磐石般的坚定,一字一句,砸在青石板上:“彭师姐,我就来了。”

他顿了顿,目光毫不动摇地锁住那个背影,“自你离开沧涧宫那日起,我便已辞别师门,一路追寻你的足迹,直至此地。”

“辞别师门?”

彭言墨终于缓缓转过身。她的容颜在渐沉的暮色中仿佛蒙上一层清辉,丽色难言,可那双眸子,却似终年不化的雪山顶上最冻冽的寒泉,冷冷地扫过令小修全身,“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沧涧宫倾力培养你至今,予你资源,授你功法,寄你厚望。你竟为了一时冲动,自毁长城,断送前程?”

“非是一时冲动!”

令小修猛地踏前一步,脚步落地时似乎牵动了某处暗伤,让他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身形稳如山岳。他目光灼灼,如两簇跳动的火焰,悍然迎上那能冻结血液的视线,“师姐,我之心意,绝非儿戏,天地皆可为证!宫中恩情,小修铭记五内,不敢或忘,他日若有机缘,粉身碎骨亦当回报。但——”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广流现在生机已然所剩无几,沧涧宫那几个老头也人心已散,沧涧宫名存实亡,一切都是广流贪心所致,我是喜爱师姐的,一心之中若不能追随师姐左右,纵使将来拥有通天彻地之能,于我而言,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索然无味!”

“荒谬!”

彭言墨语气微沉,周遭空气似乎也随之凝滞了几分,“修行之道,逆水行舟,争的是与天同寿,夺的是造化机缘!此路崎岖漫长,多少前人栽倒于半途,皆因心志不坚,为外物所惑。儿女情长,不过是大道途中的绊脚石,是软弱者为自己编织的迷梦。你所谓‘同境无敌’,不过是困于沧涧一隅的坐井之见。天地何其广袤,元灵、元虚乃至更高的境界,方是真正强者角逐的战场。你如今便心生懈怠,沉溺于此等虚妄,还谈何追寻无上大道?”

这番话,冰冷如刀,毫不留情地斩向少年最敏感的神经。令小修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清晰的痛楚,仿佛被无形利刃划过。

但他眼中那团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他不再辩解,而是猛地单膝跪地。这个动作似乎耗尽了他残余的力气,也彻底引动了体内的伤势,让他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脸色也更白了一分,但他依旧死死挺直着脊梁,如同不屈的青松,仰头望着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

“师姐,我并非懈怠,更非不明大道艰难!”

他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却依旧清晰,“我深知自身浅薄,深知前路遍布荆棘,甚至有万丈深渊!我离开沧涧,绝非放弃修行,恰恰相反——唯有在师姐身边,亲眼见证你的道路,感受你的强大,我才能找到自己真正变强的意义!这一路,万里之遥,跨过荒原,穿越古林,攀越雪峰...其间妖兽环伺,险阻重重,人心诡谲莫测,我数次濒临死境,一身伤痕,几度力竭...”他声音微微颤抖,仿佛那些惨烈的画面正在眼前重现,“全靠着心中一点执念,想着无论如何,定要再见师姐一面,方能咬紧牙关,一次又一次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撑持至今!”

言语之间,是血与火交织的重量,是生死边缘挣扎的烙印。说着,他反手解下一直紧紧背负在身后的行囊。那是一个用厚实油布严密包裹的长形物件,他动作极其小心翼翼,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

油布一层层揭开,最终露出里面的物事——那是一株形态奇古的灵芝,通体呈现深邃的紫金色,共有九叶,每一片叶瓣都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氤氲灵气,芝体上甚至还带着些许湿润的、散发着奇异清香的黑色泥土。

“师姐,此物...名为九叶紫芝。”

令小修双手将紫芝高高奉上,指尖因过度用力而绷得发白,手臂衣袖因动作而略微滑落,露出其下几道狰狞交错的伤疤,有些已然愈合,留下深色印记,有些则明显是新伤,皮肉尚未完全长合,透着刺目的红。

“我听闻此物对稳固神魂、涤荡心魔颇有神效...是在空玄妖地边缘,侥幸所得。”

当“空玄妖地”四字出口,一直静立旁观的彭羽,瞳孔亦是微微一缩。

那可是赫赫有名的绝凶之地,涧中阴煞之气弥漫,滋生无数诡异凶物,空间都不稳定,时有裂痕吞噬生灵,即便是修为像是彭言墨这种已然是元虚巅峰的修士,等闲也不敢轻易踏足其中。

此子为了采摘这株紫芝,其间所经历的,何止是九死一生,恐怕是在地狱门口徘徊了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