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整个人还僵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听到了什么？
“萧山，我做你的新娘，可以吗？”
这句话在他脑中疯狂回荡，每一个字都撞得他心口发烫。
巨大的错愕之后，是排山倒海的慌乱和他不愿意承认的悸动。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立刻拒绝，用最冷静最理智的方式划清界限。
他们怎么可能？
他是泥泞里打滚挣扎过来的，身上还带着伤残的印记。而她，是云端皎洁的明月，是叶军长精心呵护的明珠，他们的世界天差地别。
她只是一时冲动，或是感激，或是受伤后的脆弱，他不能趁人之危，更不能让她将来后悔。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线紧绷，下意识地避开她那双孤勇和期待的眼睛。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每一秒都难捱得令人窒息。
叶知夏紧紧盯着他，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然而，她只看到了他最初的震惊，随即是深锁的眉头，紧抿的嘴唇，以及缓缓移开，拒绝与她对视的目光。
她心中的热火，随着他的沉默，一寸一寸被浇灭。苍白的脸色逐渐变得透明脆弱，眼眶迅速泛红。
他果然，是不愿意的。
所有的勇气在这一刻碎成了齑粉。难堪、羞耻、心痛，瞬间涌来。
她真是太可笑了，竟然会以为他对自己也有那么一点点不同，才会如此呵护她，甚至毫不避讳地抱着她。
原来只是她自己的妄想，他抱她只是因为她受伤了无法行动。
他再一次把她当成一名需要军人救助的普通老百姓，与当年洪灾时他救的每一位群众并无不同，无关男女老少，无关叶知夏这个名字。
正如之前对她的人工呼吸，正如今天带她去医院时的搂抱，都只是他作为军人的使命和责任，均跟她是叶知夏无关。
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他是一个极好极好的人，只是跟她叶知夏无关。
叶知夏难堪又难过，她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捅破这层窗户纸，连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美好都亲手打碎。
但她叶知夏也有自己的骄傲，既然已经开口，就不允许自己当逃兵，无论如何都一定要一个答案。
她不要从他的表情去猜测，就算是被拒绝，她也要听到他亲口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她不允许自己在此刻退缩，更不愿意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与希望。
叶知夏眼里含着泪水，却仍是固执地看着萧山，颤抖着声音再次问道：“萧山，我做你的新娘，可以吗？”
随着话音落下，她眼里的眼泪再也憋不住地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留下一道湿痕。
但她却没有移开视线，仍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只是眼里的光彩，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变得越来越暗淡。
萧山看着她滑落的眼泪，近乎绝望却仍要固执等待一个答案的目光，还有她慢慢移动伤腿，想要把自己蜷缩起来却无能为力地挫败。
她受那么重的伤都没掉过一滴眼泪，此刻却泪流不断，难过得似乎整个人都要碎掉。
萧山的心，瞬间像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到般生疼。
他之前所有理智的权衡，所有自卑的退缩，所有对未来的不确定，都在此刻被她破碎的神情击败。
他不得不承认，他见不得她的眼泪，更见不得她露出这样绝望破碎的神情。
明明这段时间，她逗珞珞时温柔的笑意，她与家人相处时的温和有礼，她的善良勇敢，还有每次珞珞童言无忌时她的娇羞，他都看在眼里，也都放在了心里。
却因为懦弱，从不敢直视自己的心。他不是不动心，他只是不敢。
而现在，她都已经抛却了所有骄傲和矜持，将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他要是还因为身份的差距而犹豫退缩，那他还是个男人吗？
管他的云泥之别，去他的配不配。
配不上就该努力让自己配得上。不敢想，那就从现在开始想。
萧山再次抬起头时，目光不再闪躲，而是深深地望进叶知夏盈满泪水的眼眸。刚才的挣扎和混乱，被坚定和温柔取代。
他向前迈了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夏夏，别哭，刚才是我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极度紧张和压抑的情感，尤其是喊出夏夏两字时，声音异常低哑颤抖。
叶知夏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震惊得睁大眼睛，泪水还悬在长长的睫毛上，呆滞地望着他。
萧山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无比坦诚道：“夏夏，别哭。我刚才懵了，也害怕得想退缩。我怕我配不上你。”
“你知道我的情况，知道我们两人家世之间的差距，也知道我腿受过伤。我之前不愿意接受，是因为我觉得你值得更好的生活，我不该不配有这样的念头。”
“但是，我骗不了自己的心。听见你说……你说做我的新娘时，我心里的悸动高兴，看见你绝望破碎的神情，我心疼得要命，这些我都没办法骗得了自己。”
“只是，我懦弱没早一点认清自己的心，更是没有胆子说出来，只想着闪躲。”
萧山顿了顿，目光灼灼地锁着她，“夏夏，这次换我勇敢一次。你愿意跟我结为革命伴侣吗？虽然我现在的条件配不上你，但若是你愿意，我以对祖国的忠诚发誓，我会用一辈子对你好、护着你，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他这番赤诚的话，瞬间冲垮叶知夏的绝望与破碎。巨大的喜悦和委屈，让她的眼泪流得更快更急。
但她却在哭中笑了起来，怕他反悔似的赶紧边点头边回答道：“我愿意，萧山，我愿意。我从来都不在乎那些，我只要你，我一直以来都只想要你。”
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模样，萧山心中那最后一丝不确定也消失了，只剩下满腔的怜爱和幸福。
他伸出手，有些颤抖地抚上她的脸颊，用拇指指腹笨拙地揩去她不断滚落的泪珠。
“别哭了，再哭眼睛要肿了。答应了就不许反悔，以后你就是我萧山认定的人了。”他近乎耳语的哄慰道。
叶知夏羞红着脸，却小声坚定地回应，“嗯，绝不反悔，你不知道我很早之前就……就心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