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的目光迎上陆沉时，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从前那双总盛满惊惶、像受惊小鹿般的眼睛里，此刻竟凝着一层近乎固执的平静——那是把所有恐惧碾碎了，才压出来的决绝。
“我的体质兼容。”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轻得像飘在空气里的棉絮，却字字凿实，像一颗烧红的钉子，稳稳钉死了所有迂回的可能。
陆沉看着她，几秒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他指节泛白的手，终于松开了捏得发烫的芯片，转而扣住白芷腕子——那触感凉得像块冰，让他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苏沐妍。”他声音沉得没有一丝波澜，“准备植入。”
苏沐妍点头时，医用橡胶手套蹭过金属器械发出轻响。她从随身医疗包取出的神经植入器，通体银灰，细长的探针从底座延伸出来，像被拆解重组的手术刀与探针拧成的金属蜘蛛，八只肢节在惨白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躺上去。”苏沐妍的声音和器械一样冷，“过程会很痛，任何排异反应都可能致命。”
白芷顺从地躺上黑色晶体平台，那平台凉得刺骨，她单薄的身体立刻控制不住地轻颤，像片悬在风暴眼上的枯叶，风一吹就要碎。植入器的探针缓缓抬起，尖端细得几乎看不见，却像毒蛇亮出的獠牙，精准对准她后颈那片毫无防备的白皙皮肤——那里的血管还在隐隐跳动，脆弱得一戳就破。
“嗡——”
微不可闻的机械声里，探针轻轻刺入。没有尖锐的痛，先是一阵麻意顺着脊椎爬上来，随即便是骨骼被金属碾过的钝痛炸开。白芷的身体猛地弓起，后背弧度绷得像拉满的弦，喉咙里挤出一声被死死咬住的闷哼，额前碎发瞬间被冷汗浸透，黏在泛白的脸颊上。
平台旁的微型显示屏骤然亮起，幽蓝的光映在几人脸上：
【神经元连接成功】
【生物特征匹配完成】
【开始传输第十二号核心数据……】
进度条在屏幕中央缓缓浮现，蓝色的色块从1%开始向前推进，慢得像在数着每一秒的流逝。保险库里静得可怕，只有器械运行的低微嗡鸣，时间都变得黏稠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秦霜站在门口，手始终按在腰间战术匕首的刀柄上，指腹磨得皮革发烫。她像尊沉默的门神，视线扫过每一处阴影，连呼吸都调整成平稳的节奏——直到那声巨响轰然炸开。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从身后传来，整个地下七层都被无形巨手狠狠攥住、摇晃。那扇号称能抗核弹冲击的合金大门，竟被从外面用暴力撕开个狰狞的破口，扭曲的金属边缘还在冒着青烟，刺鼻的硝烟混着金属熔化的焦糊味瞬间灌进来。
数道黑影贴着地面窜入，黑袍下摆扫过碎渣，无声得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是净化者。
枪声骤然撕裂死寂。秦霜的身体瞬间绷紧，抬手扣下扳机的动作快得只剩残影，子弹精准贯穿最前一名净化者的面门，对方闷都没闷一声就倒在地上。
陆沉没动。他侧身挡在操作台与白芷身前，脊背挺得像堵墙，目光死死盯着冲来的黑影——直到看见侧翼那名净化者的枪口，黑洞洞的准星没对准任何人，竟直勾勾瞄向了运行中的操作台。
屏幕上的进度条刚跳到79%。
来不及了。
秦霜也看见了，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大小。她甚至没时间调转枪口，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反应——猛地扑上前，用自己不算宽厚的后背，狠狠撞向操作台侧面。
“噗。”
沉闷的钝响里，子弹钻进血肉的声音被硝烟盖过。秦霜的身体狠狠一震，像被重锤砸中，后背撞在金属台沿上发出“咚”的一声，齿缝间溢出压抑的闷哼。但她没倒下，反而用尽全身力气往前顶了顶，用近乎拥抱的姿势，把操作台护得更紧。
鲜血顺着她后背的破口涌出，瞬间染红了灰黑色的战术服，也溅在屏幕上，顺着跳动的进度条往下淌——那蓝色色块正坚定地向前爬，终于跳到了98%。
硝烟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温欣不知何时冲了过来，手术刀还沾着刚划开敌人喉管的血。她跪在秦霜身边，动作没有一丝颤抖，粗暴地撕开染血的战术服，露出狰狞的弹孔。止血钳夹着消毒棉按上去，冰冷的针头精准扎进秦霜因失血而变细的血管，输血袋的液体顺着导管缓缓流下。
温欣低下头，嘴唇凑到秦霜耳边，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撑住。”
她顿了顿，指尖按在秦霜手腕上，感受着那微弱却没断绝的脉搏，补了句：“他还没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