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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像一块被墨汁晕染的青布,缓缓覆盖住青石巷的每一寸肌理。巷口那棵老槐树的枝桠斜斜挑着残阳,将斑驳的光影投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踩上去发出“咯吱”的轻响,像是时光在低声呢喃。

阿栀挎着竹篮,篮底铺着一层干净的棉麻粗布,里面躺着刚从药铺抓来的当归与陈皮。药香混着巷子里潮湿的霉味,在晚风里轻轻飘荡。她走得极慢,裙摆扫过墙角丛生的青苔,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午后刚下过一场小雨,空气里满是泥土与草木的清冽气息。

“阿栀姑娘,又来给你娘抓药?”巷中段的“陈记杂货铺”里,老板陈叔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正在串的糖葫芦,糖衣在昏黄的油灯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阿栀停下脚步,对着陈叔屈膝浅浅一笑,声音软得像巷口的糯米糕:“是啊陈叔,娘说今日的咳嗽轻些了,想再喝两副巩固巩固。”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竹篮的提手,那是父亲生前亲手编的,竹篾早已被磨得光滑温润,带着熟悉的木质香气。

陈叔“哎”了一声,将串好的糖葫芦递过来:“刚做的,甜丝丝的,给你娘解解药苦。”不等阿栀推辞,他又补充道,“算叔送的,你娘这病拖得久,你一个小姑娘家不容易。”

阿栀眼眶微微发热,接过糖葫芦时指尖触到糖衣的冰凉,连忙道了谢。她知道陈叔的好意,就像知道巷尾的李婆婆总会在她路过时,塞给她一把晒干的茉莉花;知道药铺的王掌柜总会多抓一小撮甘草,说能调和药性,也能让药汤甜些。这些细碎的温暖,像青石缝里钻出的野草,在艰难的日子里倔强地生长着。

转过巷口的拐角,就到了自家的小院。院墙是用黄泥糊的,年久失修,有些地方已经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院门上挂着一串风干的艾草,是端午时挂的,如今已经变成了深褐色,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阿栀轻轻推开木门,“吱呀”一声,惊飞了院角石榴树上的麻雀。

“娘,我回来了。”她走进屋里,昏黄的油灯下,母亲正靠在床头缝补旧衣裳,银针在布上穿梭,留下细密的针脚。母亲的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却比前些日子红润了些,看到阿栀进来,眼里立刻泛起笑意:“今天怎么回来得晚了些?”

“陈叔给了串糖葫芦,我在巷口看了会儿夕阳。”阿栀将药包放在桌上,又把糖葫芦递到母亲面前,“您尝尝,刚做的,还甜着呢。”她一边说,一边熟练地生火、洗药、倒水,砂锅架在灶上,火苗舔舐着锅底,很快就传来了咕嘟咕嘟的声响。

母亲咬了一口糖葫芦,甜意顺着舌尖蔓延开来,驱散了口中残留的药味。她看着女儿忙碌的背影,心里又酸又暖。阿栀才十六岁,本该是像巷口张家姑娘那样,穿着花衣裳去看庙会的年纪,却因为自己的病,过早地扛起了家庭的重担。前些日子,隔壁的王媒婆还来提过亲,说城西的张屠户愿意出彩礼,帮着治病,可阿栀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说要守着娘,等娘病好了,一起去看城外的桃花。

“阿栀,”母亲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别总为我操心,也该为自己想想……”

“娘,您说什么呢。”阿栀打断她,将刚煎好的药汤过滤到碗里,用帕子裹着碗沿递过去,“等您病好了,我们就去城外看桃花,听说今年的桃花开得特别好,粉粉的一片,像云霞似的。”她故意说得轻快,眼里闪着期待的光,仿佛那片桃花已经在眼前绽放。

母亲接过药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她看着女儿眼里的光,点了点头,慢慢喝下药汤。药味很苦,可心里却甜得发腻。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油灯的光晕在墙上晃动,将母女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巷子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很快又恢复了寂静,只有砂锅上袅袅升起的热气,在屋里缓缓散开,与空气中的药香、糖香交织在一起,酿成了岁月里最温柔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