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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雾像一堵没有尽头的潮湿高墙,浓稠得化不开,裹着刺骨的寒意与若有似无的腐气,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揉成模糊的灰白。林薇薇就在这堵“墙”里疯狂奔跑,脚步踩碎了雾中的死寂,也踩碎了自己过往所有的光鲜。

脚下是破碎不堪、布满蛛网般裂纹的柏油路面,曾经平整的大道如今早已沦为废墟。她的高跟鞋早已不知丢在了哪个角落——或许是穿过第一片坍塌的建筑时,或许是被第一只噬光者追赶时,那双精致的、象征着时尚与地位的鞋子,在生存面前变得一文不值。此刻,她赤着脚,每一步都踏在冰冷而残酷的现实之上。

那是一双曾走过米兰、巴黎所有顶级秀场的脚。曾经,它们踩在光洁的t台地板上,被昂贵的丝绒、细腻的皮革包裹,承受着无数聚光灯的追逐与赞叹;而现在,它们正毫无遮挡地踩过尖锐的碎石,石刃划破皮肤,留下细密的伤口;踩过积满雨水的坑洼,冰冷的积水浸透趾缝,带来刺骨的寒意;踩过路边不知名的粘稠液体,或许是腐肉的浆液,或许是废弃的油污,黏腻地附着在脚底,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每一次落地,都有细微却清晰的刺痛顺着神经蔓延开来,但她没有理会,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只是死死盯着前方被灰雾笼罩的路,脚步从未有过半分迟疑。

她身上穿着的,是一条银色的反光吊带裙。那是她压在行李箱最底层的宝贝,是一件从未有机会穿上红毯的高定礼服。当年设计师亲手交到她手中时,曾说这条裙子能“接住世间所有的光”,那时她只当是句浪漫的夸赞,如今却成了最锋利的武器。此刻,这条本该在星光下绽放光彩的裙子,既是她的战甲,也是她的靶心。

裙子的面料极为特殊,是采用了尖端反光材质编织而成,能捕捉到周围最微弱的一丝光线。远处,秦霜引爆桥梁时那一闪而逝的火光,如同流星划破灰雾,被裙摆迅速捕捉,折射出短暂却刺眼的银亮;楼顶,叶梓泼下热油时那翻滚的火焰,带着灼热的温度,让裙子表面泛起流动的金红;甚至是灰雾最深处,那些紫外线防御塔因故障而泄露出的一丝丝蓝紫色幽光,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也被这条裙子贪婪地吸收。随后,它又毫不吝啬地将这些光全部反射出去,让林薇薇整个人在这片灰色的死亡世界里,变成了一颗移动的、闪烁的钻石——一颗吸引着死亡的致命诱饵。

嘶——吼——

凄厉的嘶吼声如同附骨之疽,紧跟在她身后。至少三十只噬光者被裙摆反射的光芒牢牢吸引,它们是灰雾中滋生的怪物,灰白的皮肤紧贴着扭曲的骨骼,四肢以不自然的角度摆动,每一步都带着野兽般的蛮横。最令人心悸的是它们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猩红,对任何光亮都充满了病态的渴望与贪婪。它们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死死咬在林薇薇身后,腥臭的气息随着风飘来,混杂着腐肉与酸液的味道,几乎要将她的呼吸堵塞。

距离在一点点拉近。最近的一只噬光者已经伸出了利爪,指甲泛着乌黑色的寒光,几乎要触碰到她裙摆的下摆。林薇薇能清晰地闻到它口中喷出的恶臭,能感觉到它沉重的脚步声引动地面传来的轻微震颤,甚至能听到它喉咙里发出的满足的呼噜声。她的心跳像擂鼓一般,在胸腔里疯狂撞击,肺如同一个破损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疼痛,喉咙干得快要冒烟。但她的脚步没有乱,身体依旧保持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平衡——那是刻在她骨子里的肌肉记忆,是无数次t台训练、无数次舞台表演沉淀下来的本能。在这条通往死亡的“t台”上,她依旧是那个掌控全场的女王。

b-9区,临时教学区的窗口。楚月举着一架军用望远镜,冰冷的镜片紧贴着她同样冰冷的皮肤,没有一丝温度。她的手很稳,稳得不像一双拿了半辈子粉笔、教书育人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却始终没有丝毫晃动。

望远镜的视野里,那个银色的身影像一把最锋利的匕首,狠狠插进了这片灰色的绝望之中,划出一道耀眼的痕迹。楚月能清晰地看到林薇薇被汗水打湿的鬓角,几缕发丝黏在光洁的额头上,随着奔跑的动作轻轻晃动;能看到她紧紧抿着的嘴唇,唇角因用力而泛出苍白,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倔强;也能看到她那双眼睛,透过望远镜的镜片,那双曾写满了娇气与抱怨的眸子里,此刻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一种燃烧的、近乎疯狂的亮,一种在悬崖边缘尽情舞蹈、向死而生的亮。

楚月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林薇薇的时候,那个刚从废墟里被救出来的女人,抱着一面捡来的破镜子,对着镜中狼狈的自己哭得梨花带雨,抱怨着救济站的压缩饼干难吃到让人作呕;想起了她为了一小块巧克力,愿意放下所有的骄傲,对着守卫露出讨好的笑容,仿佛那点甜食就是全世界的女人。那时的林薇薇,像一朵娇弱的温室花朵,风一吹就会凋零,谁也没想到,她会有这样义无反顾的一天。

喉咙有些发干,楚月下意识地抿了抿唇,温热的呼吸让望远镜的镜片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她连忙眨了眨眼,擦掉镜片上的雾,视线重新聚焦——林薇薇突然一个侧身,动作如同芭蕾舞演员般优雅,却又带着极致的精准与利落,恰好避开了身后那只噬光者的猛力飞扑。那只怪物扑了个空,重重撞在旁边的断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而林薇薇早已借着侧身的惯性,冲进了前面那条狭窄的巷子。

楚月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知道那条巷子,那是计划中预设的紫外线陷阱,是专门为这些噬光者准备的坟墓。但那里的紫外线强度极高,一旦启动,范围内的一切生物都会被灼烧殆尽,包括——冲进去的林薇薇。那是一个有去无回的死亡区域。

握着望远镜的手猛地收紧,骨节泛白,几乎要将冰冷的金属外壳捏碎。楚月看着那个银色的、义无反顾的背影,看着那条在黑暗中依旧闪闪发光的裙子,看着它一点点消失在巷子深处,嘴唇动了动,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

“这……傻丫头。”

灰雾依旧弥漫,巷口传来噬光者们兴奋的嘶吼,它们循着光芒,争先恐后地冲进了那条狭窄的死亡通道。楚月站在窗口,久久没有动,冰冷的镜片贴着皮肤,像一块烙铁,烫得她心口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