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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的钢笔尖在教案本上顿了顿,墨点晕开在“乡村教师培训计划”几个字旁边。窗外的梧桐叶被初秋的风卷着落在窗台上,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晚上七点零三分,办公室里只剩下她桌前这盏台灯亮着,电脑屏幕上还停留在某县教育局发来的师资名单,表格里“50岁以上教师占比62%”“英语、美术专职教师为0”的红色标注,像一根细刺扎在她心里。

作为市教育科学研究院的基础教育研究员,林夏的工作从来不是在实验室里做理论研究。她的“战场”在乡村学校的土操场、县城中学的旧教室,在那些握着粉笔却不知道如何教孩子画水彩的老师手里,在那些渴望上英语课却只能跟着语文老师读单词的学生眼里。桌上那本磨破了封皮的《乡村教育现状调研手记》,已经记满了八个县、二十三个乡镇的故事,最新一页写着:“某村小教师王桂兰,教龄38年,既带语文又带数学,课间还要给孩子热午饭——她需要的不是‘教学理论’,是能直接用在课堂上的‘实用方法’。”

“叮”的一声,微信工作群弹出消息,是副院长赵凯发来的:“小林,明天上午九点去郊县实验中学,跟那边的老师对接‘分层教学’试点。他们反映初二学生数学成绩两极分化严重,你把之前做的分层教案模板带上。”

林夏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把桌上的资料分类装进帆布包——最外层是给乡村教师准备的彩色卡纸和简笔画教程,中间层是分层教学的案例汇编,最里层藏着一本崭新的《儿童心理学》,那是给村小老师王桂兰带的。上次去调研时,王老师拉着她的手说:“现在的孩子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了,有时候闹脾气,我都不知道怎么哄。”这句话,林夏记了整整一个月。

第二天早上八点十分,林夏坐着教育局的班车前往郊县实验中学。车子驶过架在稻田上的水泥路时,她翻开了实验中学发来的学生成绩表:全班45人,数学满分120分,最高118分,最低23分,中间段学生断层严重。“不是学生笨,是教学方法没跟上。”她在心里默念,手指在表格上划出重点——需要把学生分成“基础组”“提升组”“拔尖组”,基础组从课本例题重新讲起,提升组做变式训练,拔尖组搞拓展探究,三个组的目标不同,作业也得不一样。

刚到学校门口,就看到校长李建国和数学组组长张敏在等她。“林老师,可把你盼来了!”张敏快步迎上来,手里攥着一摞作业本,“你看这基础差的学生,连一元一次方程都不会解;成绩好的又觉得课堂内容太简单,上课总走神。我们试过按成绩排座位,结果差生冷落到不想上课,好生生的办法全走了样。”

林夏跟着他们走进初二(3)班的教室,孩子们正在早读,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泛黄的课桌上,有的孩子手里的课本已经卷了边,却还在认真地念着数学公式。她走到最后一排,看到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正低头在草稿纸上画小人,课本摊在旁边,上面的例题写满了歪歪扭扭的批注。“这是陈小雅,数学每次都不及格,上课总爱走神。”张敏小声说。

上课铃响后,林夏没有直接讲题,而是从包里拿出三个不同颜色的信封:“同学们,今天我们玩个‘信封闯关’游戏。蓝色信封里是基础题,闯过这关,就能拿到‘数学小能手’贴纸;黄色信封是提升题,闯过能拿‘数学小达人’;红色信封是挑战题,闯过就是‘数学小博士’。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选信封,不管选哪个,只要认真做,都是胜利者。”

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孩子们纷纷举手选信封。陈小雅犹豫了半天,最终选了蓝色信封。林夏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咱们从简单的开始,慢慢来。”整节课,她没有站在讲台上,而是在三个组之间来回走动,给基础组的学生讲例题时,会用他们熟悉的“买文具”“分糖果”举例;给拔尖组的学生出拓展题时,会让他们分组讨论“如何用方程解决生活中的问题”。

下课铃响时,陈小雅举着写满答案的蓝色信封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林老师,我全做对了!我是不是‘数学小能手’了?”林夏笑着帮她贴上贴纸:“当然是!下次咱们试试黄色信封,好不好?”陈小雅用力点头,跑回座位时,还不忘把贴纸贴在课本最显眼的地方。

“林老师,这方法太管用了!”张敏激动地说,“以前基础差的学生上课都低着头,今天全都抬着头做题,连陈小雅都主动问问题了。”林夏拿出分层教案模板,跟数学组的老师一起修改:“基础组的作业要少而精,比如每天做5道基础题,重点练计算;提升组可以加1道变式题,拔尖组可以做1道跨学科的拓展题,比如用数学知识计算操场的面积。”

离开实验中学时,已经是下午一点。林夏没顾上吃午饭,又赶去郊区的青山村小——她答应了王桂兰老师,要教孩子们上一节“看得见的美术课”。车子停在村口时,她看到几个孩子趴在土坡上画画,手里拿着半截铅笔,在废纸上画着村里的老槐树。“林老师!”孩子们看到她,立刻围了上来,手里的画纸举得高高的。

王桂兰老师也迎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铁皮饼干盒:“林老师,你上次说的简笔画,我照着练了好几遍,你看看行不行?”盒子里装着她画的小动物——小兔子的耳朵画得有点歪,小鸭子的嘴巴像个三角形,却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林夏拿出彩色卡纸和剪刀:“王老师,今天咱们教孩子做‘树叶贴画’,不用画得特别好,用村里的树叶就能做。”

她带着孩子们去村后的树林里捡树叶,枫叶、银杏叶、松针,不一会儿就捡了满满一篮子。回到教室,她教孩子们把枫叶剪成小鱼的形状,把银杏叶贴成小蝴蝶的翅膀,把松针拼成小草。陈小宇是个留守儿童,平时不爱说话,今天却拿着树叶贴了一只“妈妈的手”,贴完后小声说:“我妈妈在外地打工,她的手就是这样,能给我织毛衣。”

林夏蹲下来,看着那片拼成手的梧桐叶,眼眶有点发热:“陈小宇,你做得真好,妈妈看到一定会很开心。咱们把这幅画寄给妈妈,好不好?”孩子用力点头,眼里的光像星星一样亮。王桂兰老师站在旁边,悄悄抹了抹眼泪:“林老师,以前我总觉得美术课就是画画,没想到还能让孩子说心里话。”林夏把《儿童心理学》递给她:“您看这书里写的,孩子的画里藏着他们的想法,咱们多跟他们聊画里的故事,就能走进他们心里。”

从青山村小回来,已经是傍晚。林夏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桌上放着一份《乡村教师短期培训方案》,是赵凯副院长留下的:“下周要组织五十名乡村教师来市区培训,你负责设计‘实用教学技能’模块,重点解决‘不会教英语’‘不会上美术课’的问题。”

她翻开方案,在“培训内容”那栏写下:“英语课:教孩子唱英语儿歌、做英语小游戏,用简单的单词编故事;美术课:利用乡村资源做手工,比如用玉米皮编小篮子、用石头画小动物;心理课:通过画画、讲故事,了解孩子的内心想法。”她知道,乡村教师不需要高深的理论,他们需要的是“拿来就能用”的方法,是能在土操场、旧教室里落地的教学技巧。

培训开始那天,五十名乡村教师坐满了会议室。林夏没有先讲理论,而是请王桂兰老师上台分享:“以前我教英语,就是让孩子跟着我读单词,孩子们都不爱学。上次林老师教我用‘苹果apple’‘香蕉banana’的儿歌,孩子们现在下课都在唱,还会指着水果说英语呢!”王老师边说边唱,台下的老师都跟着拍手,会议室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接下来的三天,林夏带着老师们做“实战演练”:在英语课上,教他们用彩色卡片认单词,用手势做动作记句型;在美术课上,教他们用报纸做纸雕,用树枝拼图案;在心理课上,教他们通过“情绪天气图”了解孩子的心情——开心是晴天,难过是雨天,生气是雷雨天,孩子们画完后,老师就能知道该怎么跟他们沟通。

培训最后一天,老师们要进行“模拟授课”。来自西山乡的李老师教的是英语课,她拿着自己做的动物卡片,跟“学生”们玩“找朋友”的游戏:“小猫cat,小狗dog,我们都是好朋友!”台下的老师都笑着配合,仿佛回到了小学课堂。李老师讲完后,红着脸说:“以前我总怕教英语,觉得自己发音不好,现在知道了,只要让孩子觉得好玩,他们就愿意学。”

林夏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暖暖的。她想起半年前第一次去西山乡调研时,李老师躲在办公室里哭:“我一个教语文的,硬让我教英语,孩子们听不懂,我也教得难受。”现在,李老师站在讲台上,眼里有了光。这就是她工作的意义——不是培养多少优秀的学生,而是帮助那些在乡村坚守的老师,让他们有底气、有方法,去点亮更多孩子的眼睛。

培训结束后,林夏收到了王桂兰老师发来的照片:青山村小的教室里,孩子们用玉米皮编的小篮子挂在墙上,用石头画的小动物摆在窗台上,黑板上写着“wele to our class”的英语句子。照片下面还有一行字:“林老师,孩子们现在每天都盼着上英语课、美术课,谢谢您。”

她把照片存进手机,又翻开了新的调研计划——下个月要去偏远的沙漠乡,那里的学校只有两名教师,却有四十个孩子,需要设计“复式教学”的方案。桌上的台灯又亮到了深夜,教案本上的字迹越来越清晰,她知道,讲台之外,还有很多“答案”等着她去寻找,有很多故事等着她去见证。

深秋的一天,林夏收到了一个来自青山村小的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陈小宇寄来的画——画里有一片梧桐叶拼成的手,旁边站着一个小女孩,手里拿着一封信,信上写着“妈妈,我想你了”。画的背面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林老师,妈妈收到我的画了,她说明年就回来陪我。”

林夏把画贴在办公桌的墙上,旁边是王桂兰老师的简笔画,是李老师的英语卡片,是实验中学孩子们的“信封闯关”作业。这些不是什么珍贵的礼物,却是她工作中最宝贵的财富。她拿起钢笔,在新的教案本上写下:“教育不是灌满一桶水,而是点燃一把火。我们要做的,就是帮乡村教师找到那根‘火柴’,让他们能点燃孩子心里的光。”

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一片,落在窗台上,像是在为她鼓掌。林夏抬头看了眼挂钟,晚上八点十五分,她收拾好帆布包,准备明天去沙漠乡的行李——包里装着给孩子们的彩色铅笔,给老师的复式教学教案,还有一本写满了“实用技巧”的笔记本。她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但只要看到孩子们的笑脸,听到老师们的笑声,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因为她坚信,每一个乡村教师都是一颗种子,每一次培训、每一份教案都是阳光和雨露,总有一天,这些种子会在田野里、山坡上、沙漠边,长成一片能为孩子遮风挡雨的森林,而她,愿意做那个播种阳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