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小了一些。维恩抱着塞琳娜继续往前走。他的脚步很重，每一步都陷进雪里。右眼还能看清路，左眼什么都看不见。胸口的徽记不再发光，但那句话还在他脑子里：“持信者至，门启三分。”他知道方向没错，龙族遗迹就在前面那座山的半山腰。
他喘了口气，靠在一块石头边停下。冷气钻进衣服，身体僵得快动不了。塞琳娜的脸埋在他怀里，呼吸比刚才稳了些。他把斗篷裹紧一点，手指碰到她冰冷的耳朵，心里一紧。不能停太久，可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这时，匕首“暮影”突然震动了一下。不是风吹的，是它自己在抖。接着一个声音从刀柄传来，低沉又有点不耐烦：“你还想走多久？等死吗？”
维恩低头看去，匕首表面浮起一层光纹，像水波一样流动。他听出了这个声音。“伊格尼斯？”他嗓子干，声音沙哑。
“除了我还有谁会管你？”那声音哼了一声，“你以为龙族的东西是给伤员散步用的？前面全是断崖和冻土，你现在这状态，走不出十里就会倒下。”
维恩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匕首。他知道对方说得对，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山，轮廓越来越清楚。那里有命石，有答案，也有活下去的机会。
“你想让我教你古龙语？”伊格尼斯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别做梦了。那种力量不是用来疗伤赶路的。万年前我们和伪神打仗，整片大陆都在抖。最后活下来的只剩残魂，你们现在踩的地底下，埋的是我们的骨头。”
维恩闭上眼。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想起黑袍人说的话——伪神要醒了。如果真是那样，不只是他和塞琳娜，整个世界都会完蛋。
“代价是什么？”他终于开口。
伊格尼斯沉默了几秒。“记忆，或者寿命。”他说，“每次用真正的古龙语魔法，都要付出代价。你可以忘记最重要的人，也可以少活几年。这不是修炼，是拿命换。”
维恩低头看着怀里的塞琳娜。她的眼睫毛轻轻抖了一下，嘴唇微张，却没有声音。他想起她在酒馆第一次对他笑的样子，想起她把徽记递给他时手上的温度。那些画面在他心里一闪而过。
“只要能阻止伪神，保护她……”他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我的记忆、寿命，都可以不要。”
匕首上的光纹动了一下，好像被触动了。伊格尼斯没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都想活着拿到力量，而你……居然愿意用命去换。”
“我不是为了自己。”维恩站直身体，把塞琳娜往上托了托。她的头靠在他肩上，呼吸拂过他的脖子。“我只是不想再看着重要的人死掉。”
他继续往前走，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声。山路变陡了，两边岩壁高耸，像墙一样夹着他。风从上面吹下来，带着雪打在他脸上，很疼。
“听着，”伊格尼斯的声音又响起，“遗迹外面有禁制，不是随便能进的。那些机关靠命石启动，没有正确方法，靠近就会触发反噬。你身上的徽记可能是钥匙之一，但你得学会怎么唤醒它。”
“怎么学？”
“听我说完这段话，然后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开始。”伊格尼斯语气冷了下来，“当年龙族战士开战前都要立血誓，把自己的名字刻进龙骨碑。一旦念出咒文，命运就不再属于自己。你准备好了吗？”
维恩没回答。他加快脚步，避开松软的雪坑。腿已经发麻，肋骨处一阵阵痛，像有什么在里面撕扯。但他不能停。
“你救不了所有人。”伊格尼斯忽然说，“就算你到了遗迹，拿到命石，也不一定能改变结局。黑袍不会放过你，伪神的力量每天都在变强。你到最后可能发现，你付出的一切都不够。”
维恩的脚步顿了一下。雪花落在肩上，融化成水，顺着衣领流进后背。他想起艾丹死前的眼神，想起塞琳娜倒在雪地里的样子。这些画面让他胸口闷，但也让他更坚定。
“我不需要改变一切。”他抬头看向山顶，“我只想让她活着。”
匕首上的光纹缓缓流动，像是一种回应。伊格尼斯没再说话，但维恩能感觉到那股意识还在，跟着他一起走。
天慢慢黑了，雪终于停了。远处山口出现一道裂缝，像一张嘴。那就是入口。维恩知道，接下来的路更难，但他已经没有退路。
他在一处背风的岩壁下停下，小心把塞琳娜放在地上。他脱下斗篷盖在她身上，自己坐下靠在石头上闭眼休息。体内的灵枢还在痛，裂痕没愈合，魔力也无法运转。他需要恢复，哪怕只是一会儿。
风刮过山谷，带来远处冰层断裂的声音。就在他快要睡着时，怀里的人忽然动了一下。她的手指蜷起来，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
维恩猛地睁眼。银白色的瞳孔映着微弱的光，盯着她苍白的脸。
她没睁眼，但嘴唇微微动，发出极轻的声音：“……别丢下我。”
维恩的心狠狠抽了一下。他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我带你回家。”他说，声音沙哑却坚定。
塞琳娜眼角滑下一滴泪，顺着鬓角流进衣领。她没睁眼，但手一直没松开。
伊格尼斯的声音低低响起：“她听见了。”
维恩点点头，看向远处的山口。风又吹起来，卷起地上的雪。他扶着岩壁站起来，弯腰抱起塞琳娜。她的头靠在他胸口，呼吸轻轻拂过他的皮肤。
“走吧。”他对匕首说。
“暮影”轻轻颤了一下，像是回应。维恩迈出第一步，脚印深深留在雪地上。
离山口还很远。他的手臂开始发抖，腿像灌了铅一样沉。可他没有停下。
风突然变了方向，吹开了云层。月光洒下来，照在匕首的刀刃上，反射出一道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