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恩倒下的时候，塞琳娜正跪在祭坛边。她听见他的声音突然没了，就像一根线断了。她没回头，手已经握住了碎星短剑的剑柄。地面还在抖，石柱的裂缝里透出暗红色的光。那团肉不动了，空气里却有一股铁锈和烂叶子的味道。她吸气的时候喉咙发紧，肺像被湿布堵住。维恩靠在柱子上，左眼一直在流血，右手垂着，指尖离暮影匕首只有一点距离。她知道他撑不了多久。
一个人从左边第三根石柱后跳了出来。他没踩地，脚尖点在断裂的雕花边上，黑色衣服贴着风滑过来。塞琳娜眼角看到银色面具反光，立刻向右滚开。她刚离开，三根毒针就扎进她刚才跪的地方。针尾晃动，冒出青灰色的雾。她还没站稳，左手撑地，碎星短剑横在胸前，剑轻轻响了一声。这不是试探，是冲着杀人来的。
她抬手擦了下额头，长发被风吹起。眼角的星纹开始发热，不是烫，是像有细针扎进皮肤。她想喊维恩的名字，可喉咙只能发出一点气声。就在这一瞬间，眼前突然变了——不是幻觉，是记忆自己冒出来。十九年前，星耀城的宴会厅，水晶灯亮着，妈妈穿着白裙子，正给她一块蜂蜜蛋糕。下一秒，亡灵法师撕开她的脖子，手指插进皮肉，骨头断裂的声音很清楚。塞琳娜腿一软，差点跪倒。她咬了下舌头，嘴里有了血腥味，人反而清醒了。
她哼起一首摇篮曲，断断续续的，但每个音都卡在某个节奏上。碎星短剑突然震动，剑尖朝天，一道银线射向上方。那里没有光，可银线碰到的地方，空气像水一样荡开。她背后亮了起来，不是火，也不是魔法光，是星星的光。密密麻麻的星光聚成一个圆，像满月，直径有三步宽，边缘很锋利，表面闪着小光点，像是把夜空撕下来挂在她身后。
毒针飞来时，月轮轻轻一转。三根针在半空中炸开，没声音，只有一堆灰粉落下。影舞者刚落地，月轮中心突然冲出一圈波纹，无声无息撞上他胸口。他整个人被弹飞，背砸在石柱上，银色面具从中间裂开，一半掉在地上。露出的脸很白，下巴的线条和塞琳娜一样，左眉尾有颗小痣，正好和她右眉尾对称。他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只看到牙龈。
塞琳娜没动。她看着那张脸，呼吸变慢，心跳却越来越重。月轮的光稳定下来，中心慢慢出现图案：两颗星绕着一把古剑转，剑尖朝下，下面有四个字——永夜不堕。这个标记她没见过，可第一眼看到，胸口就发热，像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跳。她松开碎星短剑，抬起右手，掌心向前。月轮跟着转了一下，正面对着影舞者。
他抬手摸脸，指尖划过面具裂口，血从伤口渗出来。他没看塞琳娜，眼睛盯着月轮中心的标记，嘴唇动了动。塞琳娜听清了，他说：“你终于肯认它了。”
她没说话，左手按在地上，五指张开。石缝里钻出几根银丝，缠住维恩的手腕和脚踝，把他往安全的地方拖。她动作很慢，每动一下，月轮就暗一点。她知道撑不了太久，但现在不能停。影舞者退了一步，右脚踩进阴影，身体开始变淡。他最后看了她一眼，目光扫过她眼角的星纹，又落在月轮上。那标记还在亮，光照进他眼里，像两颗小星星。
塞琳娜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但很稳：“你叫什么名字？”
影舞者停下，阴影只到小腿。他没回头，抬起左手，把剩下的半块面具摘了下来。面具下不是完整的脸，左半边还好，右半边只剩骨头，眼窝空着，可那黑洞里有一点微光在闪。他把面具捏碎，粉末从指缝漏下，落在地上，堆成一小撮灰白。
塞琳娜盯着那堆粉末，右手慢慢抬起，指向他。月轮边缘突然伸出银光，像刀一样砍向他喉咙。他偏头躲开，银光削掉一缕头发。头发落下时，她看见发根有一点淡金色的斑，形状和她锁骨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她没再动手。月轮的光忽明忽暗，像快灭的灯。她膝盖一弯，单膝跪地，左手撑地才没倒下。碎星短剑插在维恩身边，剑身发烫。她伸手去碰他的手，指尖碰到他手腕，皮肤冰凉，脉搏很慢。她翻过他的手掌，把自己的手盖上去。两只手叠在一起，月轮的光顺着她手臂流过去，照在维恩手上，那里的皮肤开始泛出淡淡的银光。
影舞者站在阴影边，没走。他看着他们交叠的手，又抬头看月轮。标记还在亮，但光在缩小，一圈圈往里收，像潮水退去。他忽然抬脚，走出阴影。靴子沾着灰白粉末，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塞琳娜没抬头，可月轮猛地一震，所有光缩回中心，变成一个拳头大的光球。光球表面浮现出星辉标记，比刚才更清楚，连剑上的纹路都能看清。
他走到离她三步远停下。塞琳娜终于抬头，直视他空着的右眼窝。他开口，声音不像之前那么哑，有点干：“你母亲临死前，说过一句话。”
塞琳娜手指收紧，指甲掐进维恩的手腕。月轮光球剧烈晃动，标记边缘开始掉落光点，像灰烬往下落。
他弯腰，右手伸向她。
碎星短剑的剑尖突然抬起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