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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我不好。”

柔软细腻的嗓音轻轻飘荡在布置温馨的房间里,有零碎阳光自百叶窗缝隙间逃逸,落进女子茶色眼眸中小男孩的倒影上。

“当时跟后阿姨对错时间忘记接你,让那些坏人钻了空子。幸亏找回来了……”说着说着,陶忆梦眼眶便红了一圈,再次抬手紧抱住邬星墨。

“我的小墨……妈妈差点以为要永远失去你了。”

邬星墨透过衣料感知到了对方有力的心跳。他盯着陶忆梦肩头飞跃旋转的阳光,慢慢道:“……人贩子?”

“是啊。”陶忆梦轻轻说,尾音带了些哽咽:“你被那些坏人绑架,救回来后还连续高烧了好几天……你全不记得了?”

邬星墨觉得大脑有点混乱。

他确实被绑架过。然后才……才穿书的。难道不对吗?

“叮咚~~~”

正在此时,卧室外突然响起一阵清脆门铃声。

陶忆梦转头,“……呀!一定是后阿姨来看你了。”她揉揉邬星墨发顶:“妈妈去开门,你别乱动哟。”

邬星墨一愣。

……后阿姨?该不会是……

陶忆梦起身出了卧室。

仅须臾,一道洁白的影子便抢先奔进卧室内扑在了邬星墨床旁。

“墨哥哥!”

那影子仰着洋娃娃一样精致的脸蛋看邬星墨,伸出小手去拉他衣摆:“你终于醒啦!爸爸今天没空,所以我先和妈妈来看你了。”

“沚儿,轻点声!别打搅人家休息。”

紧随而至的女子长裙飘飘,一手将果篮放在床头柜上的小鸡夜灯旁,一手想拉开邬星沚,但没拉动。

倒是邬星墨再见到小邬星沚那张有些婴儿肥的脸,没忍住掐了掐。

“哪里会打搅,小墨和小沚可投缘。”最后进门的陶忆梦浅笑着说。

她挨近后冷安身侧。看见床头柜上的果篮,轻轻拍她道:“你呀,又带东西来。不是说了别花那些钱。”

“什么这些那些,”后冷安扁扁嘴:“小陶,都几年邻居了还和我见外!”

陶忆梦看着床上床旁两小只,笑而不语。

邬星墨揉邬星沚面颊的动作一顿。

……邻居?

“小墨什么时候醒的?要不要去医院复查看看。”

“刚刚才醒。我明早再带他去复查。”

由于小邬星沚还得上兴趣班,两个女子便约好晚饭时再一起详聊。后冷安将自家儿子费劲地从邬星墨床旁扒下来,连哄带骗捎出了门。

两人一走,卧室内瞬间安静不少。

陶忆梦重新在小板凳上坐下,手肘挨住膝盖看着邬星墨笑,说:

“小墨今天怎么回事啊,一直盯着妈妈看?往常不是老喜欢晾我去和小沚玩。”

“……”

邬星墨轻轻眨眼,微不可闻道:“……我只是,感觉好久没见过妈了。”

陶忆梦伸手拍他脑袋。

“哎呀,”她笑得连肩头发梢都飘扬起来:“怎么办?小墨突然这么黏我,妈妈有些不适应呢~”

阳光洒进那双茶色眼睛里,像蝴蝶落在茉莉花上——恰到好处地适配。邬星墨慢慢地将陶忆梦的笑容收入眸底,刚要接话,就看见门口旁的墙壁蓦地凹陷一块。

他的心跳也随之一滞。

那一块凹陷飞速坍塌扭曲作空洞,几乎是转瞬占了墙面一半位置,属于神器的灵力波动远远发散,在现代气息浓厚的卧室里违和异常。邬星墨望着那空洞,倏然意识到一个冰冷的现实:这里是梦境。

“小墨?”

邬星墨的视线挪回陶忆梦脸上。

“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陶忆梦问,语气担忧。

邬星墨摇摇头,犹豫片刻,尽管知晓对方只是自己记忆的产物,仍旧开口道:“……妈。我可能要走了。”

陶忆梦显出困惑的神情。

“你又在说傻话,小墨。”她道,拉起邬星墨手。

“对啦,妈妈最近编了首新歌喔!弹给小墨听好不好?”

邬星墨一怔。

陶忆梦的琴声与歌声,就连在记忆里也是很久远的存在了。

毕竟自打发现真相后,这朵宛若茉莉花般温婉的女子便再没碰过心爱的钢琴,甚至再没开口唱过歌——她细腻纯洁、为音乐而生的情感被那个男人的欺骗扯得粉碎,任凭如何努力地拼凑,都无济于事。

所以陶忆梦才只有一个奖杯。

女子很快拉着男孩到了隔壁琴房,欢快地转个圆圈。

“小墨,妈妈这几天为了照顾你连琴房都忘记收拾啦。待会儿听完歌,你得帮妈妈一起擦灰尘哦。”

邬星墨没答话,视线一动不动停留在展柜内闪闪发亮的一排奖杯上——那座小音符,正被各种各样高矮不一的金、银、铜奖簇拥,像个终于回归家族的小孩儿,洋洋自得彰显着光彩。

“……这些全是妈妈的?”

邬星墨低声问。

“当然啦,”陶忆梦笑吟吟,“你妈妈我可是音乐才女,天赋异禀~”说着,在琴凳上款款落坐。

“这首歌叫《承诺》。”

纤细手指飞跃过黑白琴键,流出一段潺潺的前奏,女子抬起眼,温柔地注视男孩。

“小墨。妈妈承诺,会一直陪伴你、看着你长大……”

“绝不会,再扔下你一个人了。”

—————————

床榻上忽地坐起一道人影。

床榻边正等得心死的泉鼎乍一看见,简直要感激涕零。

“天哪万止你终于醒了!!!”

他扒着床榻沿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差点以为你们俩要全部交代在里面呜呜呜……”

“……”

邬星沚揉揉太阳穴,眼角余光瞥见躺在自己身侧双目紧闭的人,动作一顿。

“我哥还没醒?”

他道,声音发哑。

泉鼎猛点头,泪眼婆娑:“是啊!你有没有别的办法弄醒他?这已快一炷香,他再不醒便真没救了!”

邬星沚闻言,眉梢微蹙。

“……”泉鼎当即补充:“——但你肯定有办法的哈哈!”

邬星沚没接话。他静坐片刻,自衣袖内取出一截红绳。

然后转脸,轻轻拉起邬星墨左手腕给人仔细绑好,并用指腹一蹭对方无名指上戴的银戒消了禁制。

泉鼎在一旁没看懂,但识趣地没问。

“泉鼎仙尊。”

“嗯?……哦、我在!”

“麻烦帮忙护法,”邬星沚说,往自己左手腕上也系一根红绳,神情淡然。

“我去寻他回来。”

—————————

悦耳钢琴声与婉转女声交错,一点一点填满了空气。

陶忆梦轻阖着双眼演奏,针织连衣裙泉水般沿她身体轮廓飞流而下、于琴凳上化开一滩湖泊,在展示柜里奖杯折射出的光影照射下熠熠生辉,邬星墨看着钢琴前被自信与美丽环绕的女子,有些晃神。

——本该如此。

陶忆梦本该在音乐领域尽情绽放,而不是枯萎凋零于病房之中,甚至连唯一见证过其巅峰时刻的奖杯,都被宋贤明当作战利品摆在了车窗后,只为给他虚伪的愧疚和自我感动买单。

陶忆梦本该拥有幸福美满的人生……就像现在这样。

丝丝缕缕紫黑色气体无声地从墙壁、地板里散溢而出,朝站在琴房正中央的男孩聚拢。它们蠢蠢欲动滞留片刻,刚要一窝蜂攀附上去蚕食邬星墨的魂魄,蓦地一道银光闪过——

一团黑灰色影子“咚”砸落在地。

它矗立着抖了抖毛,气势汹汹张开双翅。

“走开!”

因邬星沚解掉禁制终于得以出来的麻雀用绿豆眼狠狠瞪着那些紫黑气体,大喊:“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并一爪子将距离最近的一股气体踩成了碎渣。

其余气体顿时瑟缩一下。

麻雀威胁地瞪它们一眼,转动胖墩墩的身体去啄邬星墨脚踝:“主人!主人,我们该走了!”

邬星墨终于回过神,慢半拍地垂眸看麻雀,“……芝麻糊?”

琴声停了。

“小墨,你说什么?”钢琴后探出陶忆梦漂亮的脸庞。

“妈妈哪里弹错了吗?”

邬星墨下意识抬眸:“没有。”

“——主人!!!”

麻雀于是更加疯狂地啄他,力度很难说有没有带私鸟恩怨:“快走!!!我不想早早守寡啊主人!!!”

灰球扑腾的太厉害,邬星墨不得不俯身摁住它,反被带着往琴房门口走了几步。他转头,刚巧同神情茫然的陶忆梦对上视线。

那一刹邬星墨有些动摇,但听见脚旁芝麻糊鬼哭狼嚎一样的嘶喊,还是道:

“……妈。”

“再——再见。我真的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