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九瘫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被抽去了骨头，却远不及他心中恐惧的万分之一。他眼睁睁看着那位在他眼中已然如同神魔的“幽影”大人，在那灰衣客卿抬手间便化为虚无，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这种超越他理解范畴的抹杀，比任何酷刑都更摧垮心神。
林辰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没有杀气，却比凛冬的寒风更让他战栗。
“我……我说！我都说！”韩九涕泪横流，磕磕绊绊地交代起来，“是……是一个黑袍人，三天前找到我，给了我一枚‘冰魄令’，逼我……逼我对您下毒……蚀魂散……小的……小的不敢不从啊！”
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那枚漆黑的令牌，双手奉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烙铁。
林辰隔空一抓，那令牌便飞入他手中。触手冰凉，材质非金非木，正面刻着一朵扭曲的冰花，背面则是一个古老的“寂”字符文。浓郁的阴寒死寂气息萦绕其上，与魔宗功法同源，却又更加精纯古老。
“冰魄令……”林辰记住了这个名号。这令牌本身，就是指向魔宗高层的有力证据。“那黑袍人，有何特征？如何联系？”
“他……他来无影去无踪，小的根本看不清面貌，也不知道如何联系……他只说，事成之后，自会再来……”韩九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绝望。
林辰知道，从这枚棋子身上，恐怕挖不出更多关于幕后主使的直接信息了。但擒住韩九，破坏此次暗杀，本身就是对“融雪”计划的一次有力回击。
他正欲思索如何处置韩九，眉头忽然一皱。他的混沌灵觉捕捉到，一股强横而阴冷的神识，正如同无形的潮水般，迅速扫过整个客卿苑，其目标明确，正是他所在的这处院落！
来得真快！
是暗枭？还是魔宗的接应？
几乎在那神识触及院落外围的瞬间，林辰当机立断。他不能留下韩九这个活口证据，那会立刻坐实他“杀人灭口”或“与魔宗勾结”的嫌疑，尤其是在这敏感时刻。但直接杀了，同样会引来麻烦。
他眼中厉色一闪，并指如剑，一缕极其凝练的混沌之气瞬间点入韩九的眉心！并非摧毁其神魂，而是以《太初衍道咒》中一门粗浅的篡改记忆、震荡神魂的法门，强行搅乱了他关于今晚黑袍人与自己被逼下毒的大部分记忆，只留下一些模糊的恐惧片段，并使其神魂受创，陷入深度昏迷。
做完这一切，他身形一闪，已回到自己的石楼小院，敛息术运转到极致，气息与院落再次融为一体，仿佛从未离开。同时，他指尖微动，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那已湮灭的“幽影”的魔气残余，巧妙地附着在了韩九院落的门槛之下。
下一刻——
“轰！”
韩九院落那简陋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以巨力轰开！碎木纷飞中，数道身着暗枭服饰、气息冷厉的身影疾射而入，为首者，赫然是暗枭大都统，司徒寒！
他目光如电，瞬间扫过瘫倒在地、昏迷不醒的韩九，以及空荡荡、残留着一丝诡异空间波动和淡淡归寂意蕴的院落。他的神识仔细探查，立刻发现了门槛下那丝微不可察的魔气残余。
“魔气残留……空间波动……还有这归寂之意……”司徒寒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蹲下身，检查了一下韩九的状况，发现其神魂混乱，记忆模糊，明显是被人以高明手段处理过。
“大都统，看来是魔宗内部灭口？”一名暗枭下属低声道。
司徒寒没有回答，他站起身，冰冷的目光猛地投向隔壁林辰那寂静无声的院落。他能感觉到，那里有一股沉静如渊的气息，与这院落的死寂和混乱截然不同。
他几乎可以肯定，刚才这里发生了一场短暂的、涉及魔宗“幽影”级别的交锋，而结果，是魔宗的人被瞬间抹杀，韩九被处理。能做到这一切，并且就在隔壁的，只有那个身怀“混沌”之力的林辰！
但他没有证据。那丝魔气残余指向魔宗灭口，韩九的记忆被搅乱，现场没有任何直接指向林辰的痕迹。对方处理得干净利落，天衣无缝！
“好手段……”司徒寒心中怒极，面上却愈发冰冷。他感觉自己仿佛一拳打在了空处，不仅没能抓住林辰的把柄，反而让对方在自己眼皮底下又展示了一次那深不可测的力量和心智。
“将韩九带走，严密看管，尝试救治恢复其记忆。”司徒寒冷声下令，“封锁此院落，详细勘察，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是！”
暗枭成员立刻行动起来。
司徒寒则一步步走向林辰的院门。他停在门前，并未强行闯入，而是沉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院内：
“林客卿，隔壁发生了一些事情，惊扰到你了。”
院内一片寂静，片刻后，才传来林辰平淡无波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哦？我刚结束修炼，正准备休息。发生了何事？”
司徒寒眼角微微抽搐，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道：“没什么，只是处理一些宵小之辈。客卿安心休息便是。”
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背影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森寒。他知道，这次交锋，他暂时落了下风。但这个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林辰的存在，对他，对暗枭，乃至对整个联军固有的秩序，都是一个巨大的、不可控的变数。
而院内，林辰听着司徒寒远去的脚步声，眼神深邃。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司徒寒绝不会善罢甘休，而魔宗的“融雪”计划，也绝不会因为一次失败而停止。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冰魄令”，将其收入怀中。这枚令牌，或许将来能派上用场。
随后，他不再理会外界的纷扰，重新盘膝坐下。经此一事，他更加迫切地需要提升实力。《归墟印》的修炼，必须加快进程了。
混沌之气再次于指尖流转，那灰蒙蒙的、蕴含归寂道韵的符文虚影，似乎比之前凝实了那么一丝。
客卿苑重归寂静，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寂静之下，是愈发汹涌的暗流。一场发生在联军内部的、围绕林辰的无声较量，已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