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里,祝医生正握着患者的手轻声安抚:“王姐,您放心吧。”
她指着墙上的“参战人员家属绿色通道”标识,“您儿子在前线守护大家,我们在后方守着您。”
消毒水气味里,患者眼角的泪滴落在她白大褂上,口袋里还有半截没吃完的饭团包装纸。
工地工棚外,四川籍的老赵蹲在泥地里,用皲裂的手指捏着皱巴巴的信纸。
“婆娘,”他对着手机摄像头展示汇款单,“我和工友一起去,等一切结束后,咱就能搬新家了。”
镜头那头,妻子抹着眼泪和女儿一起举起小孙女的奖状,背景音里传来小孙女奶声奶气的加油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随着时间越来越近,城市弥漫着悲伤,小规模的暴动也在各地军队的镇压下,没掀起太大的风浪。
江衍处理完研究室的事情之后,回到了住所。
公寓里拉着半幅窗帘,暖调的光落在灰色沙发上,那件黑色冲锋衣被叠得方方正正,衣角的褶皱里还沾着洗不掉的痕迹。
江衍踢掉鞋,脱下长风衣,瘫倒在沙发上,腿不小心踢到了下茶几,几个空咖啡罐滚落在地毯上。
“这衣服怎么办啊。”他对着空气自语,指尖划过冲锋衣的拉链头,金属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山路上那个男人的体温。
那天对方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过来时,他胃里的绞痛竟奇迹般缓解了2分27秒。
这个数据被他精准地记在手机备忘录里,归类在“非典型生理反应”文件夹下。
落地窗外,血红色的倒计时悬浮在城市上空,数字每跳动一下,都像秒针敲在神经上。
83时07分,换算成秒是秒。
茶几上的平板电脑亮着,科研群里还在讨论诺亚系统的底层逻辑。
林小满刚发了组新的脑电波图谱,配文“像不像系统规则的加密模式?”江衍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最终只敲了个“√”。
他想起昨天把意识数据模型交给她时,小姑娘红着眼圈说“保证完成任务”,那模样让他莫名想起第一次调试脑机接口时,实验鼠成功输出“你好”二字的瞬间。
微小,却带着破局的力量。
突然他一个翻身碰到了冲锋衣口袋,里面突然传来硬物碰撞的轻响。
江衍知道是那条项链,在洗衣服时就发现了。
那是一条沉甸甸的钛钢项链,链身细韧,坠子是枚扁平的六边形,边缘磨得发亮,银灰色的金属表面泛着冷光,像块被岁月反复打磨却始终坚硬的矿石。
这质感让他想起实验室里的神经电极探针,同样的钛钢材质,抗腐蚀,耐高压,连最精密的仪器都很难在表面留下划痕。
江衍捏着坠子翻转,发现六边形的一面刻着个极简的星标。
另一面被磨损的几乎看不出什么来,只隐隐有两个数字“2……8”
把项链凑到鼻尖,皂角香里混着丝极淡的薄荷的味道,是属于那个陌生男人的味道。
他将项链放在掌心掂量,坠子很沉,棱角却不硌人,显然是被佩戴了很久。
“倒像是某种身份标识。”他对着空荡的房间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星标图案。
这设计算不上美观,更像是某种功能性配饰——抗磁?定位?
窗外的血红色倒计时跳动着,82时58分。
江衍将项链重新塞回冲锋衣内袋,指尖触到布料下自己的心跳,比平时快了0.3个节拍。
意识到了什么,他忽然有个强烈却又不合时宜的冲动。
“或许...还能算一次相遇的概率。”他对着窗外的倒计时轻声说,嘴角勾起极淡的弧度。
按照城市人口密度与游戏参与率推算,若对方也选择参战,两人在初始场景重逢的概率约为0.0037%。
这个数值低得近乎荒谬。
“罢了,反正都是未知数。”他转身走向书桌,将那本写满公式的手稿放到书架上。冲锋衣搭在臂弯里准备衣柜里放好。
内袋里的项链随着动作轻轻撞击,发出细碎的金属声。
或许这衣服这辈子都还不回去咯。
另一边,液压驱动的轰鸣声撕破基地的寂静,男人摘下战术头盔,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进黑色作训服领口。
他扯开领口透气时,指尖在脖颈处摸了个空。
又一次忘记那条钛钢项链已经被他落下在山路上那件给出去的冲锋衣里。
“啧。”他指节叩击指挥台边缘,稍微有些许烦躁。
这条承载着特殊意义的项链,是父亲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还曾在边境执行潜伏任务时救过他的命。
里面搭载的微型定位器发出的脉冲信号,穿透重重危机,让队友找到了昏迷在敌方据点的自己。
脚步声由远及近,金色长发美男拿着两罐功能饮料推门而入,军靴踏在防滑地板上发出规律的“笃笃”声,他一迈步金色的长发就在身后随节奏晃动。
他向男人抛来一罐饮料,目光扫过全息投影的卫星定位图:“伏击任务收尾了,那帮跨境走私的余孽都清干净了。”
男人接住易拉罐,拉环迸裂的脆响中,冰凉液体冲刷着喉间的燥热。
山路上那个倔强的身影突然闪过脑海:苍白如宣纸的脸色,却偏要往山顶攀爬的执拗;受惊小兽般锐利的眼神,还有那股清冽气息。
“中转站在山腰废弃矿洞。”美男调出战术地图,食指重重戳在标记点上,长发划过腰间落在地图上,“伪装徒步者包抄时,某人非要自己去处理那个青年。”
男人扯了扯嘴角,夜视镜里的画面在眼前回放:那个抄近道误入雷区的身影,离伪装在腐叶下的引爆装置只剩五米。
夜风送来压抑的痛哼,他抬手示意突击组继续前进,自己去处理青年。
“急性肠胃炎。”他用指尖在桌面描摹着地形,“雷区是临时布设的,触发装置藏在枯叶堆下,普通人根本发现不了。而且万一那帮人狗急跳墙了拿他当人质,那可就算我们的失职了。”
美男转过脸来,眼角有一条细细的疤痕,只听他轻笑道:“所以你把备用外套给他裹上,还给他拿了我们专用的特效药?”
话音突然顿住,调侃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并肩作战这么多年,头回见你对陌生人这么上心。”
记忆如潮水漫涌:青年疼得浑身发抖,却固执地推开他的手说“能走”;递外套时攥着衣角的犹豫,还有瞬间红透的耳尖。
那股别扭的骄傲,像极了初入队伍时被摔得遍体鳞伤,仍咬着牙不肯喊停的自己。
美男看他突然走神问了他一句:“项链定位模块还能用,要安排人去找找吗?”
男人的手指敲击在易拉罐上,像是在思考同伴的提议。
这条陪他穿越无数生死瞬间的项链,此刻却成了山路上的意外馈赠。
他望向窗外正在训练的要进入游戏的方阵眼中闪过幽深的的光芒。
“不用找了,就当送他了。”他仰头饮尽最后一口饮料,金属罐在掌心捏出褶皱,“下午三点的动员会准备好了没?”
“已经准备完了。”同伴立刻正色道。
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去休息吧。”
目送战友的背影消失在防爆门外,他转身凝视着窗外天空上的蓝色光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空荡的锁骨,那里仿佛还留着钛钢项链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