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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铁器时代:从零开始的工业革命 > 第18章 学徒的刀与语言的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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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学徒的刀与语言的砖

粮车事件的余波,并未立刻改变营地的整体基调。苦难和压迫依旧是最主旋律。但对于林凡而言,变化却如同冰面下的暗流,悄然发生,且不可逆转。

第二天清晨,当刺耳的骨哨声再次撕裂黎明,林凡习惯性地走向那堆冰冷的石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拦在了他面前。

是那个带疤的监工。他依旧板着脸,眼神凶悍,但今天,那凶狠底下似乎藏着一丝别样的考量。他上下打量着林凡,目光在他肩膀上已经结痂的鞭痕处短暂停留了一瞬。

“你,”监工粗声粗气地开口,用鞭梢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工匠们聚集的窝棚区,“以后去那边。跟着他们,打下手。”

命令简短而生硬,没有任何解释,更像是一种不耐烦的分配。但其中蕴含的意义,却让林凡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不用再去搬石头了。

周围的苦力们投来混杂着羡慕、嫉妒和茫然的目光。那个悍妇远远看着,撇了撇嘴,却没敢说什么。伤腿老者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

林凡没有表现出任何激动,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顺从地改变方向,走向工匠们的区域。他知道,这是昨天那场冒险的回报,也是监工对他“价值”的重新评估。从一个纯粹消耗体力的“耗材”,变成了一个或许能解决点“麻烦”的“工具”。地位的提升微乎其微,但却是从0到1的质变。

工匠们对于他的到来,反应各异。年长的工匠大多态度冷淡,带着一种行会式的排外和谨慎,只是瞥了他一眼,便继续忙活手里的活计。而昨天参与修车的几个年轻工匠,则显得热情不少,其中一个叫阿木的年轻人,甚至主动朝他笑了笑,递过来一把相对轻巧些的刮削石刀。

“咺…这个…”阿木笨拙地试图表达,指了指一堆需要处理的木材。

林凡接过石刀,点了点头。他的新工作开始了:处理木材毛刺、打磨工具、搬运工匠需要的材料。依旧是体力活,但强度远低于采石,更重要的是——他接触到了“技术”的边缘。

最让他惊喜的是,食物配给确实有了细微的改善。中午休息时,分发食物的人走到他面前,扔给他的不再是最小最硬的那块麸饼,而是一块大小中等、甚至能看到稍多粮粒的饼子,旁边还多了一小撮咸涩的菜干。

这点改善微不足道,但对于长期处于饥饿边缘的林凡来说,不啻于珍馐美味。他小心翼翼地吃着,感受着更多能量注入虚弱身体带来的踏实感。

但他真正的目标,远不止于此。

语言!这是他打破隔阂、真正融入并获取更多信息的唯一钥匙。现在,他有了更好的环境。

工匠区就是一个巨大的语言学习场。这里充满了各种专业词汇和动作指令。

他一边干活,一边将全部感官调动到极致。

当老工匠石臼(他很快知道了名字)拿起一把斧头,他会立刻留意其名称发音(类似“鈛”),以及各种斧头类型的细微差别(宽刃、窄刃、破柴、细作)。

当阿木处理木材,他会记住不同木材的名称(硬木、软木、某种带特殊气味的防虫木),以及“刨光”、“凿眼”、“烤弯”等动作的发音。

他甚至会观察工匠们如何讨论材料的特性——“柦木太桍(硬),不好斲(凿)”,“栯木有樠(油脂),易焆(燃)”。

他像一块贪婪的海绵,疯狂吸收着一切。遇到不确定的,他会指着工具或材料,向相对友善的阿木投去询问的目光,重复听到的音节。阿木通常很乐意一边比划一边纠正他的发音。

“鈛?”林凡指着斧头。

“鈛!对!”阿木点头,又拿起一把小一点的,“釿!”

“釿。”林凡跟读。

这个过程缓慢却扎实。他不再需要远远地“窃听”,而是可以近距离观察、模仿、甚至验证。他的词汇量,尤其是工具、材料、动作方面的词汇,开始飞速增长。

然而,他并未忘记另一个更重要的“老师”。

傍晚收工后,他会带着那块稍微厚实一点的饼子,有意无意地靠近铁叔休息的地方。他没有贸然搭话,只是保持着一段距离坐下,默默地吃着饼子。

但他并非沉默。他会自言自语般地,低声重复白天从工匠那里学来的新词汇,发音刻意放慢,有时甚至会故意念错一两个音。

他在试探,也在创造机会。

铁叔大多数时候依旧沉默,擦拭他的长矛,或者检查他那条伤腿,对林凡的自言自语充耳不闻。

但林凡有足够的耐心。

终于,在他第三次重复一个总是念错的木材名称时,铁叔头也不抬,低沉而短促地纠正了一个音节。

只有一个音。

林凡心中一震,立刻准确地重复了一遍那个正确的发音。

铁叔没有再回应,仿佛刚才只是无意识的呓语。

但林凡知道,那不是。

从那天起,这几乎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林凡会在傍晚时分靠近,低声复习或“错误地”念叨一些词汇。铁叔十次里或许只有一次会开口,有时是纠正发音,有时则会在他描述某个动作时,提供一个更精准、更接近军事或狩猎用途的词汇(例如,工匠说“刺”,铁叔可能会提供一个更强调发力技巧和致命性的词)。

教导方式冰冷、吝啬,如同他的为人。但每一个从他嘴里吐出的词,都像是经过千锤百炼,精准而实用。

林凡如获至宝,将每一个词牢牢记住,并在后续与工匠的交流中小心验证和使用。他发现铁叔提供的词汇往往更古老、更基础,或者带有更特定的应用场景。

通过这种零敲碎打的方式,他不仅在学习语言,更在潜移默化地了解这个世界的技术基础和社会结构。从工匠们零星的抱怨中,他得知领主很少提供像样的铁器,工具大多靠他们自己制作和维护;从铁叔偶尔蹦出的词汇里,他隐约窥见一个更庞大、更残酷的战争世界的影子。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靠手势和猜想的聋哑人了。破碎的音节开始逐渐连接成片,模糊的概念开始有了清晰的轮廓。

他手中的刮刀越来越熟练,能更好地处理木材表面。

他口中的词汇越来越丰富,已经能进行最简单的日常交流(“把这个拿来”、“那边需要木头”、“水”)。

他甚至尝试着对工匠们的工作提出一点微不足道的、基于效率的小建议——比如工具摆放的顺序,或者打磨石头的角度——用的还是结结巴巴、夹杂手势的语言,但工匠们,尤其是阿木,开始愿意听一听,偶尔还会尝试一下。

改变的过程缓慢而细微,但却真实地发生着。

他依旧睡在拥挤恶臭的窝棚里,依旧吃着粗糙的食物,依旧处于这个混乱营地的最底层。

但他不再只是一个被动的承受者。

他手中有了一把虽不锋利却属于自己的刮刀。

他脑中正在砌起一座通往这个世界的、由语言之砖构成的桥梁。

学徒之路,也是求生之路,更是认知之路。

林凡躺在冰冷的铺位上,在脑海里复习着今天学到的新词,感受着知识与食物带来的、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力量。

黑夜依旧漫长,但他已经看到了微光,并且,正一步步地朝着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