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叙的动作猛地一顿。
温凝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瞬间绷紧的肌肉，像拉满的弓弦，连呼吸都滞涩了半秒。
手机还在固执地响着，一遍又一遍，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挑衅。
沈叙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昏黄的光线下，温凝看不清那串跳动的名字，却能看到他眼底骤然掠过的阴翳。
他的眉峰死死蹙着，下颌线绷得更紧了，显然在跟那通电话较劲。
他想接。
温凝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动了动，有那么一瞬，几乎要触碰到手机。
或许是重要的工作？或许是沈家那边的事？
可他又不想接。
那股刚被点燃的暴戾还在胸腔里冲撞，他眼底的暗涌里翻搅着不情愿，像是不想被这通电话打断此刻的占有，不想让任何东西分走他落在她身上的注意力。
他在犹豫什么？
温凝咬着唇，偷偷抬眼看向他。
男人的侧脸浸在阴影里，一半亮一半暗，像藏着两个矛盾的灵魂。
手机还在震，震得床头柜都跟着轻轻发颤，也震得温凝的心七上八下。
突然，沈叙低骂了一声，分不清是在骂那通锲而不舍的电话，还是在骂自己那片刻的动摇。
他猛地直起身，却没松开圈着温凝的手臂，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让她被迫贴着他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加速的心跳。
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划开了接听键。
“又怎么了？”
他的声音带着冷意，显然很拒绝接到这通电话。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声音隔着听筒传过来，模糊不清，却能听出几分急促，似乎是在催促沈叙去某个地方。
“……”
沈叙沉默了几秒，房间里只剩下电话那头持续不断的絮叨，和他胸膛里越来越沉的呼吸声。
温凝能感觉到他抱着她的手臂在微微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隐忍。
突然，他喉间溢出一声嗤笑，那笑声很轻，却裹着浓浓的嘲讽和不屑。
“我说了我不见，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他直接按灭了屏幕，随手将手机扔到床头柜最边缘。
房间里霎时安静下来，只有两人交缠的呼吸声，在暖黄的灯光里浮沉。
沈叙闭着眼，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重新低下头，鼻尖蹭过温凝的发顶，声音哑得厉害：“吓到了？”
温凝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指尖无意识地抓住他胸前的衬衫。
沈叙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笨拙又带着点刻意的安抚。
“不关你的事，” 他说，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睡吧。”
温凝 “嗯” 了一声，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她闭上眼，努力调整呼吸，让胸腔的起伏渐渐与他的心跳同频。
身边的男人安静地陪着，直到她的呼吸彻底平稳，他才悄无声息地起身，动作轻得没发出一点声响，转身离开了卧室。
门被轻轻带上，发出 “咔嗒”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温凝缓缓睁开眼，黑暗中，她的目光落在关上的卧室门上，眼底没有太多情绪，只有纯粹的好奇。
她坐起身，被子从肩头滑落，露出后背那些还泛着粉色的吻痕。
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渗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朦胧的银辉。
温凝猜，他还是去了。
那通电话里的人，一定重要到让他即便说了 “不见”，也终究无法真的置之不理。
-
日子像指缝里的沙，悄无声息地溜走。
大一上学期快要结束时，温凝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上跳动着 “徐莉莉” 三个字，让她愣了半晌才接起。
“温凝啊，我和你沈言叔叔旅游回来了，” 徐莉莉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热络，“晚上回沈家别墅吃顿晚饭吧，正好让你认识认识你沈言叔叔。”
温凝握着手机，指尖微微发紧。
她几乎能想象出徐莉莉说这话时的表情。
但她猜，这顿饭多半是沈言随口一提的结果，毕竟徐莉莉向来巴不得她离沈家远远的，尤其离沈语嫣远些。
“好。” 温凝还是应了下来。
她知道，有些场合躲不过去。
这天晚上，暮色刚漫过沈家别墅的雕花栏杆，温凝就到了。
她站在玄关换鞋时，听到客厅里传来说笑声，是徐莉莉和沈言的声音，间或夹杂着沈语嫣娇纵的语调。
没过几分钟，沈叙也进来了，他黑色大衣上还沾着外面的寒气，看了眼站在玄关的温凝，没说话，径直换了鞋往里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客厅，像两条平行线，刻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只是若有人仔细看，会发现温凝米白色的大衣肩头，沾着几缕极淡的、不属于她的松香。
“小叙回来啦？”
看到他，徐莉莉立刻站起身，脸上堆起笑，语气却不如对沈言那般亲昵，“快坐，就等你开饭了。”
沈言也笑着点头，目光落在沈叙身上，带着几分长辈式的关切：“路上堵吗？”
“还好。”
沈叙淡淡应着，脱下沾着寒气的大衣递给佣人，在沙发上坐下时，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膝盖。
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客厅，掠过沈语嫣紧绷的侧脸，最后落在温凝身上，眉梢微挑。
“来了多久？”
“刚到。”
温凝低着头，没敢对上他的视线。
她的小腿肚现在都还在隐隐发颤，可想而知刚才在车里，沈叙有多过分。
沈语嫣坐在沈言身边，瞥了温凝一眼，鼻子里轻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
“有些人倒是会赶时候，早不早晚不晚的。”
徐莉莉瞪了她一眼，却没真的斥责，转而对温凝说。
“温凝啊，这是你沈言叔叔，快叫人。”
“沈言叔叔好。” 温凝乖巧地开口。
沈言看起来是个体面温和的中年男人，笑着点了点头。
“早就听莉莉提起你，果然是个文静的姑娘。”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安静。
水晶吊灯的光落在每个人脸上，映得徐莉莉的笑容有些僵硬，沈语嫣的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嘲讽。
沈叙忽然开了口，打破了这片刻的凝滞。
他看向温凝，语气听不出喜怒：“外面很冷？”
温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连忙摇头：“不冷，大衣很厚。”
“是吗？”
沈叙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发红的耳尖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我看你好像有点发抖。”
这话一出，沈语嫣立刻嗤笑出声：“装什么柔弱，别墅里暖气这么足，冻得着她吗？”
徐莉莉连忙打圆场：“小孩子家家的，可能是刚从外面进来，还没缓过来，好了，快去吃饭吧。”
说完，她走上前，亲昵地挽住沈言的胳膊，又朝沈叙和温凝扬了扬下巴。
沈言配合地笑了笑，率先迈步往餐厅走。
沈语嫣哼了一声，瞥了温凝一眼，也跟着起身，故意撞了下温凝的胳膊，力道不大，却带着明显的挑衅。
而温凝.......则是在琢磨沈言对沈叙的态度。
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