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城在军事威慑与内部建设的双轮驱动下,如同一株扎根西北的胡杨,日渐茁壮。城墙巍然,屯田连陌,工坊烟火不息,学堂书声琅琅。然而,站在府衙内那张日益详尽的西北舆图前,林砚的目光却投向了更遥远的地方。他深知,一个势力若想真正立足并壮大,仅靠内部的循环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打通与外界的血脉,让物资与财富流动起来。
这一日,他将周通、拓跋德明、李墨,以及负责内政与仓廪的几位核心幕僚召集到舆图前。
“诸位,”林砚手指敲了敲地图上灵州的位置,“如今我灵州,兵甲渐利,仓廪初实,教化方兴。然,此皆如蓄水于池,若无活水注入,终有枯竭之时。欲使我灵州基业长青,商业流通,不可或缺。”
他环视众人,继续道:“我军中缺良马,百姓需盐铁、布匹,而我们的茶叶、瓷器,乃至工坊出产的一些新奇物件,在别处或许便是奇货。闭关自守,无异于坐困愁城。我们必须走出去,开辟商路,互通有无。”
李墨闻言,镜片后的眼睛一亮,他走到地图前,手指从灵州向西南方向划去:“将军,若要通商,西蕃乃上佳之选。据我所知,西蕃高地盛产良马,其马匹耐力、速度皆优于中原马种,且多产优质皮毛、牦牛角、药材。而我灵州,依托江南林家旧有的渠道,茶叶储备尚可,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我们拥有他们绝对无法拒绝的东西——精良的武器铠甲,乃至……部分非核心的火器。”
此言一出,几位文职幕僚面露惊容,武器贸易,历来敏感。周通却若有所思:“西蕃骑兵彪悍,若能以武器换取其良马,确是强军捷径。只是,此等交易,风险极大,需绝对可靠之对象。”
这时,拓跋德明粗犷的声音响起:“将军,李参事此言,正合我意!西蕃现任赞普赤德松赞,年轻时曾游历河套,与我有一面之缘,当年谈及北辽威胁,颇有共鸣。此人雄心勃勃,致力于统一吐蕃诸部,对精良军械需求极大。若派得力之人,携重礼与样品前往,陈明利害,达成通商协议,大有可为!”他拍了拍胸脯,“末将愿修书一封,以为引荐!”
拓跋德明的话,无疑给这个大胆的计划增添了重要的砝码。一位与对方首领有旧交的核心将领,其价值远超千军万马。
林砚目光灼灼,手指精准地点在地图上一个狭窄的隘口:“好!目标便定在西蕃!然,诸位请看,从灵州至西蕃核心地带,最近便之路,需经过贺兰山南麓此处的‘野狼峪’。此峪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素有悍匪盘踞,劫掠往来商旅,乃是阻断东西的咽喉锁钥。商路若想畅通,必先拔除此钉!”
他当即开始部署,语气果断:“周通听令!”
“末将在!”
“命你率五百锐士,携强弓劲弩,及李墨提供的五门轻型火炮,十日内,扫清野狼峪匪患!务必查清匪巢,除恶务尽,确保道路初通!”
“遵命!”周通抱拳,眼中闪过厉色。
“李墨听令!”
“在!”
“匪患清除后,你需立即带勘测队前往野狼峪,设计一条可供骡马商队通行的简易道路。不必追求宽阔平整,但求稳固、避开最险峻处,能快速打通即可。所需工匠、民夫,由府衙统一调配。”
“明白!我这就去准备测量工具和筑路方案!”李墨跃跃欲试。
“德明将军,”林砚看向拓跋德明,“出使西蕃,关系重大,非寻常使者可为。你可有合适人选推荐?需机敏善辩,通晓蕃情,且忠诚可靠。”
拓跋德明沉吟片刻,道:“我麾下有一名百夫长,名叫扎西次仁,其母为吐蕃人,通晓双方语言习俗,且为人沉稳,武艺不俗,曾多次往来边境,对路线熟悉。末将以为,他可担此任。”
“好!便定为此人。你即刻与他筹备出使事宜,备好茶叶、丝绸、瓷器等常规礼品,更重要的是,挑选五副最好的铁甲,十柄精钢战刀,以及……两架经过伪装、拆卸的轻型弩机,作为样品,务必彰显我灵州军工之利!再备黄金百两,以备不时之需。”
“末将领命!”拓跋德明肃然应下。
“此外,”林砚补充道,“通告全城,官府将开辟通往西蕃之商路,剿匪筑路,确保安全。鼓励城中商贾筹备物资,待道路通畅,使者归来,便可组织商队西行。官府将视情况,派兵护送首批大型商队,以立信于民!”
商路规划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迅速在灵州城内激起层层涟漪。尤其是那些嗅觉敏锐的小商人和手工业者,他们看到了巨大的机遇。茶商开始整理库房,清点茶叶品级;皮匠琢磨着如何将本地皮货加工得更具特色;甚至一些胆大的小贩,已经开始打听西蕃人喜欢什么样式的小玩意儿。一种前所未有的商业活力,开始在城中弥漫开来。
数日后,一支由扎西次仁带领的,携带着重礼和希望的使团,悄然从灵州南门出发,消失在通往西南的苍茫山色之中。几乎同时,周通率领的五百锐士,也扛着李墨特制的“开山炮”,如同出鞘利剑,直指野狼峪。
灵州这架日益精密的机器,在巩固内政的同时,开始将它的触角,坚定地伸向了更广阔的天地。西出阳关,前路或许艰险,但机遇,永远与风险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