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先生浑浊的双眼瞪得滚圆,他看见那四色螺旋中心,竟隐约浮现出一柄透明小剑的虚影。
这是...从不弃残缺的手指死死扣住剑柄,指节发白。作为剑宗传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那分明是剑气化形的至高境界!
岳不群指尖轻转,四色螺旋突然开始逆向旋转。令人惊异的是,原本互相冲撞的能量在逆向流转时,竟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
阴阳轮转,四象归位。岳不群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冲儿体内的真气看似相克,实则...
话未说完,他忽然收手。四色能量在即将达成平衡的瞬间轰然消散,只余一缕紫气萦绕在师徒二人之间。
令狐冲怔怔地望着师父。他隐约感觉到,岳不群似乎找到了解决之法,却故意没有演示完整。更奇怪的是,师父眼中闪烁的不再是往日的温和,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狂热?
待此间事了。岳不群轻抚腰间玉佩,紫气天罗渐渐收敛,为师再为你详细解说。
梅庄地牢入口处,残月将嶙峋的石壁映得森然可怖。岳不群负手立于石阶之上,紫袍下摆沾染的血迹已然干涸。他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西湖水面,忽然开口:
冲儿,你且在此守候。
令狐冲闻言一怔:师父,弟子如今内力全失...
正因如此。岳不群指尖轻抚腰间玉佩,目光幽深,此地机关重重,向问天虽然暂且退去,但任我行仍在牢底,还需有人看守,你无法动用内力,接下来的局面你参与不了,还不如呆在这里最安全!
任盈盈突然从阴影中走出,素白衣袂沾染着斑驳血迹:岳掌门,小女子愿一同留守。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毕竟...我与家父已经十年未见。
岳不群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芒:圣姑重伤未愈,倒是父女情深。他转向令狐冲,既如此,你二人便在此守到寅时。若遇变故...
话音未落,莫大先生的二胡声从远处传来,似在催促。紫袍翻飞间,他已飘然离去。
一行人沿着幽暗的石阶缓步上行,潮湿的青苔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微光。刘正风忽然开口问道:掌门师兄,方才你提到岳师兄已达八品上之境,不知这字何解?
莫大先生的白眉在火光中微微颤动,枯瘦的手指轻抚胡琴琴弦:此事正要与二位分说。他转头望向岳不群,岳掌门日前在思过崖悟道,将当世武学境界划分为九品三境,当真发前人未发之见。
岳不群青衫微摆,含笑道:不过些粗浅体悟,莫师兄过誉了。
岳掌门过谦了。莫大先生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就着火光展开。竹简上墨迹犹新,显是近日所录。武道九品,下三品练形,中三品练气,上三品练意。每品又分上中下三等。
从不弃忽然了一声:这倒与少林《易筋经》所言练精化气,练气化神之说暗合。
正是。岳不群颔首道,下三品者,招式纯熟,筋骨强健。如衡山派外门弟子,能使三十六路回风落雁剑者,约在三品之列。
石阶转角处忽有凉风袭来,吹得火把明灭不定。刘正风若有所思:如此说来,能运使内力加持剑招者,便入中三品了?
莫大先生琴弦轻振,发出清越之音:刘师弟慧根不凡。四品者,内力初成,如你门下大弟子米为义,已能将衡山五神剑使出七分神韵。他顿了顿,至于刘师弟你,一曲《潇湘夜雨》已得剑气相合之妙,当在六品上。
从不弃忽然停步,惊道:那左冷禅...
火光映照下,岳不群面色凝重:左冷禅寒冰真气已臻化境,当属八品中的绝顶人物,甚至我怀疑他已经摸到了九品的门槛。他衣袖无风自动,方才牢底顿悟,方知八品之上,尚有的境界。
莫大先生忽然以琴代剑,在空中划出半圆。奇异的是,那琴弦震颤之声竟在石壁上激起细碎回响,如珠落玉盘。八品练意,意在剑先。岳掌门此刻剑气含而不发,却已能引动天地之势,故称八品上
刘正风忽觉手中长剑微微发热,剑鞘中的剑竟与莫大先生的琴音产生共鸣。他猛然醒悟:原来师兄早已...
老朽枯坐衡山五十载,不过侥幸摸到八品门槛。莫大先生摇头苦笑,比起岳掌门融会贯通的紫霞神功,终究差了一线。
从不弃忽然指向石壁:你们看!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潮湿的石壁上竟凝结出细密水珠,这些水珠沿着某种规律缓缓流动,隐约构成太极图案。
岳不群袖中紫气隐现:这便是。八品上者,举手投足皆合天道。
石阶尽头透入天光,梅庄正厅的雕花木门已隐约可见。刘正风忽然朗声长笑:今日得闻大道,方知从前皆是坐井观天!他腰间长剑突然出鞘三寸,清越剑鸣惊起檐下宿鸟。
莫大先生抚琴而笑:刘师弟这一悟,怕是要直入七品了。
众人踏入梅庄正厅,只见厅内一片狼藉。梅庄四友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此时正陆续苏醒过来。大庄主黄钟公捂着胸口坐起身来,嘴角还挂着血迹;黑白子脸色苍白,正挣扎着撑起半边身子;秃笔翁和丹青生则揉着太阳穴,显然是被七绝酿的毒性折磨得头痛欲裂。
莫大先生环视一圈,转头看向岳不群:岳掌门,这四人该如何处置?
还未等岳不群回答,从不弃已冷冷道: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这四人助纣为虐,留着必成祸患。
从不弃话音未落,一股凌厉的杀气骤然爆发。他双目如电,右手已按在剑柄之上,周身真气鼓荡,衣袍无风自动。那森然杀意如有实质,在厅内席卷开来,烛火都为之一暗。
且慢!莫大先生琴弦一震,想要劝阻。
但为时已晚。黑白子只觉一股刺骨寒意直透心脉,浑身血液都仿佛冻结。他双腿一软,竟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饶...饶命...黑白子浑身颤抖如筛糠,牙齿不住打颤。他双手死死抓住地面,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却仍止不住身体的战栗。那精心保养的长须沾满尘土,原本儒雅的面容此刻扭曲得不成人形。
岳不群依旧沉默,只是眼中紫气流转,静静观察着众人反应。黄钟公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却也不由暗自心惊——这从不弃的杀意之盛,竟能瞬间击溃一位六品高手的意志。
黑白子闻言,脸色大变,竟一声跪倒在地:岳掌门饶命!在下愿献上毕生收藏,只求留一条性命!
黄钟公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他虽身受重伤,却仍保持着几分傲气,闭目不语。
秃笔翁气得胡子直翘,破口大骂:老二!你这没骨气的东西!我梅庄四友何等人物,岂能向五岳剑派摇尾乞怜?
丹青生也挣扎着站起身,指着黑白子怒道:二哥,你...你太让我失望了!大丈夫死则死耳,何必如此卑躬屈膝!
黑白子却充耳不闻,继续向岳不群磕头:岳掌门明鉴!在下实是受东方不败指使,绝非真心与五岳剑派为敌啊!
岳不群目光在四人身上扫过,紫霞真气在体内流转不息。他忽然想起方才领悟的的境界,心中已有计较。
黄庄主,岳不群温声道,贵庄囚禁任我行之事,本座早已知晓……
黄钟公睁开眼打断岳不群:成王败寇,何必多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秃笔翁抓起地上折断的判官笔,厉声道:岳不群!要动手就快点,老夫就是死也要在你身上戳个窟窿!
莫大先生的胡琴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铮鸣,秃笔翁手中的断笔应声而断。刘正风的手已按在剑柄上,冷冷道:三位倒是硬气,可惜跟错了人。
岳不群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缓步走到黑白子面前:二庄主,你当真愿改过自新?
黑白子连连点头:千真万确!在下愿以性命担保!
岳不群忽然转身,对莫大先生道,莫师兄,不如将黑白子交由衡山派看管。至于其他三位...他顿了顿,既然他们宁死不屈,不如...
话未说完,黄钟公突然暴起,一掌拍向岳不群后心:伪君子!
岳不群看着黄钟公暴起一掌拍来,眼中紫气一闪,身形未动,周身却骤然浮现一层淡淡的紫霞气劲。黄钟公的掌力刚触及这层气劲,便如泥牛入海,劲力尽数消弭于无形。
黄庄主重伤在身,还是莫要妄动真气为好。岳不群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黄钟公踉跄后退两步,面色更加苍白,显然内伤又重了几分。他咬牙道:岳不群,你到底想怎样?
岳不群环视四人,缓缓道:四位庄主如今处境,可曾想过?
黑白子仍跪在地上,眼珠转动,似在思索岳不群话中深意。秃笔翁和丹青生则怒目而视,显然不打算听岳不群的。
岳不群不疾不徐地分析道:
其一,任我行虽仍在牢底,但东方不败交代给四位看守的任务,已然失败。以东方不败的手段,四位觉得,他会不会放过你们?
此言一出,黄钟公脸色微变。他们四人囚禁任我行多年,本就是奉东方不败之命。如今梅庄被破,任我行虽未被救出,但消息必然走漏,东方不败岂能容他们活命?
其二,岳不群继续道,我已与向问天达成协议,用各派秘籍换取任我行脱困。任我行一旦重出江湖,以他的性子,四位觉得,他会如何对待囚禁他十年的仇人?
秃笔翁和丹青生闻言,神色终于动摇。他们深知任我行的狠辣,若他重获自由,梅庄四友必遭疯狂报复。
其三,岳不群目光一凝,语气转冷,左冷禅已经得知任我行在梅庄的消息,此刻恐怕已在赶来途中。黄庄主重伤未愈,三位庄主又中了七绝酿之毒,功力未复。若此时离开梅庄,遇上左冷禅……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以左冷禅的作风,绝不会让梅庄四友活着离开,以免他们泄露任我行的关押地点。
黑白子听得冷汗涔涔,颤声道:岳掌门……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黄钟公沉默不语,但眼神已不再如先前那般决绝。他虽傲气,但并非不识时务之人,岳不群所言句句切中要害。
岳不群见四人神色变化,知道他们已有所动摇,便温和一笑:四位庄主武功卓绝,若能加入华山派,岳某必以礼相待。华山虽不如嵩山势大,但终究是名门正派,任我行即将出世,必定会和东方不败斗个你死我活,再没有胜负之前,不会贸然对五岳剑派下手。
莫大先生在一旁微微点头,显然认可岳不群的判断。刘正风则若有所思,似乎也在思考梅庄四友的处境。
秃笔翁仍不甘心,冷哼道:岳不群,你华山派如今势弱,连左冷禅都压你们一头,我们投靠你,岂不是自寻死路?
岳不群淡然一笑:正因华山如今高手稀缺,四位加入,犹如雪中送炭,才更显价值。况且……他目光深邃,左冷禅野心勃勃,欲吞并五岳,四位若投靠嵩山,只会沦为他的棋子,用完即弃。而我华山,求贤若渴,绝不会亏待四位。
黄钟公缓缓直起身子,尽管胸口的伤势让他每动一下都疼痛难忍,但他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他看向岳不群的眼神中,既没有黑白子那般畏惧,也不似秃笔翁、丹青生那般愤怒,而是一种看透生死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