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陆冲有急忙辩解，声音带着哭腔，他对华山没有恶意！真的没有！
岳不群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有没有恶意，不是你说了算。太上长老封清扬此刻就在思过崖，他的独孤九剑能斩无形，只要我一句话，别说藏在暗处的人，就算是天上的飞鸟，也能一剑劈落。
这句话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陆冲有的防线。他趴在地上，肩膀剧烈颤抖，泪水打湿了青砖：他、他是弟子在云贵川历练时遇到的...一位老先生...
老先生？岳不群挑眉。
是、是的...陆冲有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弟子奉命下山历练，在贵州的十万大山里迷了路，撞见一群山民在围猎一只受伤的金雕。那金雕通人性，竟向我求救……‘’
在华山的时候...陆冲有抽噎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上的砖缝，师父您知道的，我在华山养的那只小猴子...是从后山捡来的...
岳不群目光微动，想起当年那个总带着猴儿满山跑的顽童。那时的陆大有不过十岁出头，整日与一只小猴形影不离，师兄弟们都戏称他陆猴儿。
有一天...陆冲有继续道，声音渐渐平稳，我突然发现自己能听懂小猴子的叫声。它说后山有片野果林，带我去摘...起初我以为只是和小猴相处久了产生的错觉...
岳不群忍不住插话：所以你每次都能找到最好的野果，是因为...
是它告诉我的。陆冲有点头，脸上浮现怀念的神色，但我一直以为，这只是我和小猴之间的特殊感应。直到在贵州...
他眼神突然变得明亮，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改变他命运的山谷：那只金雕被山民的箭射伤了翅膀，它用眼神向我求救。更神奇的是，我竟然听懂了它的！它说它是百兽谷的守门人，愿意带我见它的主人...
岳不群和宁中则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这种能与百兽沟通的天赋，简直闻所未闻！
那位老先生...陆冲有的声音突然变得敬畏，他住在山谷深处的一座竹楼里，身边围着各种珍禽异兽。他说我这能力叫通灵之体，是千年难遇的奇才...
所以你就瞒着师门，偷偷跟他学艺？岳不群声音转冷。
陆冲有慌忙摇头，额头上的冷汗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不是的师父！弟子...弟子根本没有机会跟他学艺。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和困惑，那天他看出我的通灵之体后，就把我...关在了山谷里。
关起来？宁中则眉头紧蹙，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绞紧。
是...陆冲有咽了口唾沫，眼神飘忽，似乎又回到了那个与世隔绝的山谷，那山谷四面都是百丈悬崖，唯一的出口有两只白额猛虎守着。老先生每天只给我送一顿饭，其他时候...就让我自己在山谷里活动。
岳不群眯起眼睛：他关着你，却不教你任何东西？
起初我也纳闷。陆冲有挠了挠头，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让他看起来又变回了那个单纯的少年，但慢慢地，我发现山谷里的动物都很特别...它们会主动接近我，跟我。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有一只老猿猴告诉我，这山谷叫百兽谷，里面的动物都是开了灵智的。东边的狼群知道怎么用草药止血，西边的鹤群会排兵布阵，就连溪水里的鱼都能预测天气...
岳不群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在让你自行领悟？
弟子也是后来才明白。陆冲有点点头，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的一个小布袋，里面传来窸窣的响动，老先生从不现身指点，但山谷里的每只动物都在教我。金雕教我辨风向，猿猴教我采药，连那对守门的老虎都教过我伏击的技巧...
岳不群突然打断：你在那山谷待了多久？
陆冲有一愣，眼神突然变得迷茫：我从下山后没多久就到了贵州地界，然后遇到金雕，再次离开百兽谷就是现在了……
岳不群惊讶出声，你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关了近两年？
陆冲有羞愧地低下头：弟子...弟子试过逃跑。但每次快到谷口，就会有动物出来阻拦。有一次我差点成功，结果一群蜜蜂突然围过来，把我蜇得昏了过去...
岳不群负手踱步到窗前，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所以你的驭兽之术，全是跟那些动物学的？
是的。陆冲有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怀念，最开始是金雕教我如何与飞禽沟通，后来白狼教我指挥走兽。谷里有只老龟，活了两百多岁，教会我用气味辨别动物的情绪...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每隔三个月，老先生就会来问我一次，要不要正式拜他为师。我总是回答...陆冲有突然挺直腰板，模仿着自己当时的语气：没有经过师父同意就另拜他人，那是叛徒行径！
听到这里，岳不群背对着他们的身影也微微一僵。
就这样过了一年...陆冲有继续道，声音哽咽起来，我和谷里的动物们朝夕相处，它们都成了我的朋友。有一天夜里，我抱着小猴子哭诉，说想回华山，想师父师娘...
他抹了把眼泪：没想到所有的动物都围了过来，连最凶猛的云豹都在低声呜咽。第二天一早，金雕突然飞来告诉我，说它们商量好了要帮我。
岳不群转过身，眼中精光闪烁：然后呢？
然后...陆冲有破涕为笑，简直像做梦一样！金雕负责侦查路线，云豹帮我引开守山的白虎，连最胆小的山兔都主动当诱饵。我们趁着老先生外出采药的时候，一路狂奔出谷...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最惊险的是过断魂崖时，老先生养的巨蟒追了上来。就在它要缠住我的瞬间，谷里所有的鸟儿突然扑下来啄它眼睛！
岳不群听得心惊肉跳：你这孩子...就没想过老先生会追来华山？
陆冲有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师父放心，我留了封信，说...说要是他敢来华山抓我，我就告诉全天下他晚上睡觉打呼噜像打雷！
岳不群一个踉跄，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这算什么威胁？但转念一想，以百兽老人那古怪的性子，说不定还真吃这套...
胡闹！岳不群板着脸训斥，嘴角却忍不住抽动，既然逃出来了，为何不在第一时间回山禀报？
陆冲有委屈地扁扁嘴：弟子是想回来的...但转念一想，好不容易学会的驭兽术，总得给师父师娘一个惊喜不是？他眨巴着眼睛，我特意训练了百兽阵，就等着在论剑大会上...
“别闹了……”岳不群目光一凝，紫袍无风自动：冲有，方才那只飞禽，是做什么用的？
陆冲有挠挠头，指向窗外盘旋的小鹰：是弟子放出去探查的，想看看老先生有没有追出百兽谷...正说着，那只灰褐色的小鹰轻盈地飞回屋内，在陆冲有肩头落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陆冲有得意地抚摸着小鹰的羽毛，它说老先生还在谷中打坐，根本没追出来。
岳不群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眼神越发锐利：冲有，为师问你——这只鹰，可是你自己驯服的？
不是...陆冲有声音突然弱了下去，是从老先生的百兽谷中带出来的...
那你可曾想过，岳不群缓缓走近，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陆冲有心尖上，这鹰是那老人所驯，它带回的消息，未必是真？
陆冲有猛地僵住，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小鹰的羽毛，惹得鸟儿不满地啄了他一口。
师、师父是说...他结结巴巴地问，小鹰可能...在骗我？
岳不群叹了口气，上前轻抚弟子肩膀：傻孩子，驯兽之人最懂兽性。若那老人真如你所说不简单，他驯养的飞禽，又怎会完全听命于你？
陆冲有脸色渐渐发白。他低头与小鹰黑豆般的眼睛对视，突然发现那双眼睛里似乎藏着某种他从未注意过的...算计？
可、可我能听懂它说话啊！他不死心地辩解。
正因如此，才更危险。岳不群声音沉如水，你以为的，或许正是对方想让你听到的。
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小鹰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振翅就要飞向窗口。岳不群袖袍一挥，紫霞真气化作无形牢笼，将鸟儿定在半空。
啾！啾啾！小鹰疯狂挣扎，叫声中竟透着一股诡异的节奏感。
陆冲有浑身发抖：它在...它在给同类发信号！
岳不群并指如剑，一道紫气精准地击中鹰的眉心，小鹰顿时瘫软下来。
现在明白了？岳不群看着呆若木鸡的弟子，那老人放你离开，根本就是故意的。
陆冲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弟子愚钝！请师父责罚！
起来。岳不群扶起他，你天性纯良，不懂人心险恶也正常。但记住——他声音陡然严厉，从今日起，不得再与任何来历不明的飞禽走兽接触！
那...那我驯养的百兽...陆冲有怯生生地问。
岳不群沉吟片刻：留在后山豢养，暂由你大师兄看管。他意味深长地补充，尤其是那只总偷酒喝的猴子。
陆冲有破涕为笑，正要道谢，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扑棱棱的声响。数十只形态各异的飞鸟在院墙上排成一圈，齐刷刷地盯着屋内。
看来...岳不群冷笑，有人坐不住了。
岳不群话音未落，窗外的飞鸟突然齐齐发出尖锐的鸣叫。紧接着，华山后山传来此起彼伏的兽吼声，整个山体似乎都在微微震颤。
封不平第一个破门而入，重剑已然出鞘：掌门师兄，后山的狼群突然发狂！
紧接着成不忧、从不弃、刘正风等人也纷纷赶到，最后是一道灰色身影飘然而至——封清扬抱着他那柄锈剑，浑浊的老眼此刻精光四射：岳小子，闹出这么大动静，你又在折腾什么？
岳不群苦笑着将陆冲有之事简要说了一遍。众人听完，神色各异。
百兽老人？封不平眉头紧锁，可是三十年前那个以驭兽术闻名，却从不收徒的怪人？
正是。岳不群点头，他看中了冲有的天赋，想强收为徒。
刘正风若有所思：难怪冲有被关了一年还能逃出来...怕是那老怪物故意放水，就为跟着到华山！
正说着，屋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瓦片纷飞中，一只翼展近丈的金雕破顶而入！它锐利的爪子直取刘正风头颅，显然是要示威。
放肆！封清扬冷哼一声，锈剑都未出鞘，只是屈指一弹，一道剑气便将金雕逼退。那畜生哀鸣一声，羽毛纷飞，却仍不死心地在上空盘旋。
成不忧突然指着窗外惊呼：你们看！
只见月光下，数以千计的飞禽走兽正从四面八方涌来。狼群开路，虎豹压阵，空中黑压压的全是猛禽，这架势简直是要攻打华山！
好个百兽老人！从不弃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要明抢啊！
陆冲有突然跪地磕头：师父！各位师叔！弟子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我这就去跟老先生说清楚...
站住！岳不群紫袍一震，你现在出去，正中他下怀！他转向封清扬，师叔，劳您坐镇此地。不平、不忧，你们带弟子守住山门。中则，你去护着孩子们...
不必了。封清扬突然打断，浑浊的双眼望向远处的密林，那老东西自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