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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城的秋意比鄱阳湖来得更浓些,帅府庭院里的梧桐叶落了一地,被往来的亲兵踩得沙沙作响。朱元璋穿着件半旧的青布常服,正蹲在石桌旁翻看各地送来的文书,石桌上摆着个粗瓷茶壶,水汽氤氲中,他的眉头微微蹙着。

“主公,方国珍的使者到了。”李善长轻步走进来,手里捧着个锦盒,“带了些浙东的海味,还有他亲笔写的信。”

朱元璋抬起头,指了指石凳:“让他进来吧,不必讲究虚礼。”他将手里的文书推到一边,上面是陈友谅旧部在洪都一带蠢蠢欲动的密报,墨迹还带着新痕。

片刻后,一个穿着海青色绸袍的中年人跟着亲兵走进来,这人是方国珍的谋士詹鼎,脸上带着惯常的笑意,拱手道:“朱大帅别来无恙?我家主公惦记您,特意让在下送些新晒的鱼鲞,说是比应天的鲜。”

朱元璋指了指桌上的茶壶:“詹先生尝尝,这是庐州送来的雨前茶,虽比不得浙东的龙井,倒也清爽。”他没提锦盒里的礼物,反而拿起一份文书,“先生来得巧,刚收到消息,陈友谅的侄子陈理在武昌收拢了些‘黄蓬军’的残部,竟想打着复汉的旗号闹事。”

詹鼎端茶杯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异色。方国珍盘踞浙东多年,靠着海贸积攒实力,这些年在朱元璋和陈友谅之间左右逢源,如今陈友谅大势已去,他心里正七上八下,不知该如何站队。

“朱大帅雄才大略,这点跳梁小丑自然不在话下。”詹鼎放下茶杯,语气谨慎,“我家主公说,若大帅需浙东相助,只要一声令下,船只粮草随时候命。”

“相助就不必了。”朱元璋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份文书推过去,“只是想跟方公做笔生意。我听说浙东的海盐积压了不少,而我麾下的军队正缺盐腌肉过冬,不如咱们以粮换盐,互通有无?”

詹鼎拿起文书一看,眼睛亮了——朱元璋开出的比价比元廷高了三成,还答应让应天的商队免税通行浙东。他心里清楚,这哪里是做生意,分明是朱元璋在给方国珍递台阶。

“主公定会答应!”詹鼎站起身,语气比刚才恳切了许多,“在下这就回信,让海盐尽快启运。”

朱元璋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听说陈理派人去见方公了?”

詹鼎心里一紧,连忙道:“确有此事,那使者刚到台州就被我家主公绑了,原想押来应天,又怕惊扰大帅,正等着您的示下。”

“不必押来。”朱元璋端起茶杯,雾气模糊了他的表情,“给陈理捎句话,若他肯解散部众,我保他性命无忧,还能在应天得个闲职。”

詹鼎躬身应下,心里彻底松了口气。他知道,方国珍这步棋算是走对了——依附朱元璋,总比被那些残部拖垮强。

送走詹鼎,刘伯温从后堂走出来,手里捏着枚铜钱:“主公这招以粮换盐,既稳住了方国珍,又断了陈理的念想,高。”

“稳住方国珍只是第一步。”朱元璋望着庭院里的落叶,“明玉珍在四川称帝,张士诚据守平江,这两个才是心腹大患。”他拿起一份卷宗,“派去四川的使者回来了吗?”

“刚到城门口。”刘伯温道,“听说明玉珍的弟弟明升在重庆一带很有话语权,使者带了些应天的绸缎,想走明升的门路。”

朱元璋摇摇头:“明玉珍此人素有野心,绸缎打动不了他。让人备些蜀锦,再选几本宋版的《蜀鉴》,亲自送去成都。告诉他,若他肯断绝与陈理的往来,我愿承认他在四川的地位。”

刘伯温眼睛一亮:“主公是想……”

“让他做个安稳的蜀王。”朱元璋语气平淡,“若他识趣,将来天下太平,蜀地依旧是他的;若不识趣,我不介意多费些力气。”

正说着,常遇春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手里提着个麻袋,往地上一摔,里面滚出几颗人头,赫然是陈友谅旧部的将领。“主公,‘苍狼卫’的几个余孽在黄州闹事,被弟兄们砍了,这是首级!”

朱元璋看都没看那些人头,反而问道:“黄州的百姓安置好了?”

常遇春愣了愣,挠挠头:“按主公的意思,给每家发了两石粮,还免了明年的赋税,百姓们都说要给您立生祠呢。”

“立祠就不必了。”朱元璋站起身,“让地方官多开些粥棚,秋收前别让百姓饿肚子。”他转向李善长,“给黄州守将下令,凡陈友谅旧部,只要肯放下兵器,一律编入民户,分给土地,谁要是敢虐待他们,以军法处置。”

李善长连忙记下,心里却有些不解:“那些人都是陈友谅的死忠,留在黄州怕是……”

“死忠?”朱元璋笑了,“当年他们跟着陈友谅,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如今我给他们土地,让他们安稳过日子,他们还会想着反吗?”他拿起一份名册,“你看,这上面有十几个‘黄蓬军’的小校,都是渔民出身,让他们去水师当教头,比杀了他们有用。”

刘伯温抚着胡须道:“主公这是化敌为友啊。”

“何止化敌为友。”朱元璋望向窗外,“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跟着我朱元璋,有饭吃,有活路。”

三日后,四川的使者传回消息,明玉珍虽然没明确答应断绝与陈理的往来,却送了两车蜀锦作为回礼,还说愿与应天互通商路。而方国珍的海盐船队已经出发,预计半月后抵达应天。

更让人意外的是,陈友谅的旧部、驻守吉安的“天兴营”统领欧普祥,竟派人送来降书,说愿以吉安城归附,只求朱元璋善待麾下的三千弟兄。

朱元璋看着降书,对徐达道:“你亲自去趟吉安,告诉欧普祥,他的弟兄照旧驻守,粮饷由应天供应。再给他加个江西行省参政的头衔,让他安心。”

徐达领命而去,李善长却有些担忧:“欧普祥反复无常,主公就不怕他……”

“他若敢反,自有弟兄们收拾他。”朱元璋拿起笔,在降书上批了个“准”字,“但他若真心归附,我便给他机会。乱世之中,谁不想找个安稳的靠山?”

夕阳透过窗棂,照在朱元璋的脸上,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锐利,多了些沉稳。刘伯温知道,这位主公心里盘算的,早已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整个江南的棋局,甚至是天下的未来。

庭院里的梧桐叶还在落,亲兵们正忙着清扫,远处传来水师操练的呐喊声,透着一股蓬勃的生气。李善长忽然觉得,这应天城的秋天,似乎比往年更有暖意了。

几日后,朱元璋又收到一封来自浙东的密信,是詹鼎亲笔所写,说张士诚派使者去了台州,想拉拢方国珍共同对抗应天,被方国珍婉拒了。信末还附了张士诚军队在淮东的布防图,标注得密密麻麻。

朱元璋将布防图递给徐达:“看来,张士诚是坐不住了。”

徐达看着图上的标记,眼神锐利起来:“主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朱元璋摇摇头:“再等等。”他指着图上的高邮,“等方国珍的海盐到了,咱们的粮草备足了,再动不迟。”

夜色渐深,帅府的灯火却亮了很久。朱元璋坐在灯下,一遍遍看着各地送来的文书,时而皱眉,时而微笑。他知道,这场逐鹿江南的大戏,才刚刚进入高潮,而他要做的,就是稳住阵脚,一步一步,把江南的土地,都纳入自己的版图。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庭院里的梧桐叶上,泛着一层淡淡的银辉。远处的城墙上传来打更声,一声接着一声,沉稳而有力,像是在为这即将到来的变局,打着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