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的晨雾里裹着松木燃烧的焦味,徐猛趴在国会山的断墙后,指尖抠着墙缝里的弹壳。那是颗法国制造的铅弹,边缘被火药熏得发黑,他用指甲刮了刮,铅末簌簌落在手背上,像极了南京深秋的霜。
“将军,欧盟联军在广场上搭了绞刑架。”郭英的声音压得极低,他的右耳缠着布条,是昨天被炮弹震聋的,“西班牙人把抓来的平民绑在架子上,说咱们不投降,就每隔一个时辰绞死一个。”
徐猛探头望去,国会大厦前的广场上,绞刑架的麻绳在雾中晃悠。七个平民被反剪着双手跪在地上,其中有个抱着婴儿的妇人,怀里的孩子哭得上气不接,哭声穿过雾霭,像根针往人心里扎。
“让耿炳文带盾甲营从侧翼摸过去,”徐猛扯过地图,唾沫沾湿指尖,在“独立厅”三个字上戳了戳,“把平民抢回来。记住,别硬拼,用烟雾弹掩护。”
郭英刚要起身,被徐猛拽住:“告诉耿炳文,独立厅的穹顶是石头砌的,欧盟联军肯定在里面藏了重炮。让弟兄们贴墙根走,别抬头。”
此时的欧盟联军指挥部,西班牙将领费尔南多正对着十字架祈祷。他的铠甲上镶着金丝,却掩不住左臂的箭伤——那是三天前徐猛的神机营留下的。“主啊,”他用拉丁语喃喃自语,“让那些异教徒见识您的威严吧。”
副官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个银盘,盘里放着枚狮形勋章:“将军,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特使到了,说只要拿下华盛顿,这枚勋章就归您。”
费尔南多抚摸着勋章上的狮鬃,突然笑了:“告诉特使,正午之前,我会把明人的将旗挂在国会大厦的穹顶上。”他转身对卫兵道,“让意大利火绳枪营推进到第五街,把炮口对准国会山。今天,我要让华盛顿变成明人的坟墓。”
雾散时,意大利火绳枪兵的方阵已经在第五街列好。他们的红披风在阳光下铺开,像片流动的血河,火绳“滋滋”燃烧的声响在街道上连成一片,听得人头皮发麻。
“放!”费尔南多的剑向前一指。
火绳枪的齐射声震落了国会山的碎瓦,铅弹像冰雹般砸在断墙上,石屑飞溅。徐猛死死按住身边的小兵,那孩子才十五岁,是从休斯顿逃来的孤儿,此刻吓得浑身发抖,手里的长刀都攥不住了。
“怕吗?”徐猛拍了拍他的后背。
小兵咬着牙摇头,眼泪却掉了下来:“俺爹娘就是被他们杀的……”
“那就把眼泪憋回去。”徐猛把颗手榴弹塞进他手里,“等会儿听我口令,拉弦,扔准点。”
欧盟联军的重炮开始轰击国会山,独立厅的穹顶被炸开个缺口,石块像暴雨般砸下来。耿炳文的盾甲营刚冲到广场边缘,就被铅弹扫倒一片,藤牌在火绳枪面前像纸糊的一样,碎木片混着血肉糊了满地。
“将军!盾甲营顶不住了!”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头盔都跑丢了,“耿将军让您快撤!”
徐猛看着广场上挣扎的平民,突然从断墙后站起来。郭英想拉他,却被他甩开:“让神机营把所有炮弹砸向独立厅!别管重炮,往窗户里砸!”
佛郎机炮的霰弹呼啸着冲进独立厅,木屑混着欧盟联军的惨叫飞出来。藏在里面的重炮营果然乱了阵脚,有门炮的火药被点燃,连环爆炸把穹顶彻底掀了,碎石埋住了半个广场。
“就是现在!”徐猛吹响了冲锋号。
明军像潮水般从国会山冲下来,刀牌手在前头用藤牌撞开绞刑架的立柱,弓箭手专射绞刑架上的刽子手。耿炳文捂着流血的额头,一刀劈开妇人身上的绳索,那妇人抱着婴儿,突然朝着欧盟联军的方向扑过去,用牙齿咬住了个火绳枪兵的喉咙。
“疯女人!”费尔南多在指挥部里看得目眦欲裂,他拔出佩剑冲出大门,却被颗手榴弹炸断了马腿。马倒下去的瞬间,他看见徐猛正踩着碎石冲过来,长刀上的血滴在石板上,晕开一朵朵小红花。
“费尔南多!”徐猛的吼声震得他耳膜疼,“敢用平民当盾牌,你配当将军吗?”
费尔南多拄着剑站起来,金丝铠甲上沾满了污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有本事……”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徐猛的长刀刺穿了胸膛。徐猛拔出刀时,狮形勋章从费尔南多的怀里掉出来,滚到广场中央,被个幸存的平民一脚踩碎。
正午的太阳照在华盛顿的街道上,欧盟联军的残部正在撤退,留下满地的尸体和燃烧的马车。徐猛靠在绞刑架上,看着郭英给幸存的平民分发干粮,突然觉得很累。有个瞎了眼的老头摸索着走过来,把块烤红薯塞进他手里,红薯还带着体温,烫得他手心发疼。
“将军,南京的急报。”周德兴递过来个竹筒,里面是朱元璋的手谕,字迹比往常更用力,墨痕都透到了纸背:“华盛顿乃气运所系,丢则人心散。徐猛可弃其他诸城,独守此城,朕必遣援兵。”
徐猛把红薯揣进怀里,突然笑了。他想起出发前朱元璋拉着他的手说:“猛儿,这天下的城,有的是用来打的,有的是用来守的。华盛顿就是得用命来守的城。”当时他不懂,觉得城再重要,也比不上弟兄们的命。现在看着广场上互相搀扶的平民,他突然懂了——有些城守的不是砖石,是人心。
傍晚时,欧盟联军的援军到了。这次来的是普鲁士的重骑兵,他们的黑铠甲在夕阳下闪着冷光,马蹄踏过街道的声响像闷雷,震得国会山的断墙都在颤。
“将军,他们在城外搭了浮桥,想从波托马克河包抄咱们后路!”华云龙浑身是水地跑进来,他刚从河里摸回来,战袍上还沾着水草,“骑兵太多,咱们的水师挡不住!”
徐猛走到地图前,指尖在波托马克河的支流上划了个圈:“让廖永忠带水师把船凿沉,堵在河口。告诉胡大海,把所有火药搬到河对岸的磨坊,等骑兵过到一半,就点火。”
廖永忠的水师很快行动起来。他们把运粮船装满砂石,凿穿船底,让船顺着水流堵在河口。普鲁士骑兵的先锋刚冲上浮桥,就被沉船挡住了去路,人喊马嘶的混乱在河面上炸开。
“点火!”胡大海的吼声混着火药的爆炸声响起。
磨坊里的火药被点燃,气浪掀起的水柱有丈高,浮桥被连根拔起,骑兵们像下饺子似的掉进河里。有个骑兵的马被炸药惊了,驮着他冲上河岸,却一头撞进明军的埋伏圈,被吴良、吴祯兄弟的钩镰枪挑落马下。
夜幕降临时,河面上的惨叫声渐渐平息。徐猛站在国会山的断墙上,看着对岸燃烧的磨坊,突然想起小时候听的说书先生讲的“淝水之战”。那时觉得以少胜多是天意,现在才明白,哪有什么天意,不过是有人愿意把命填进去,填到敌人怕了,填到胜利来为止。
“将军,咱们的火药也快没了。”赵德胜清点完弹药,声音里带着疲惫,“弟兄们一天没吃东西了,有个小兵饿晕在炮位上。”
徐猛摸出怀里的烤红薯,已经凉透了。他把红薯掰成小块,分给身边的士兵:“等天亮,咱们去欧盟联军的营地‘借’点粮草。”
士兵们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饿肚子的虚弱,却比任何豪言壮语都让人安心。徐猛看着他们的脸,在月光下忽明忽暗,突然觉得这些来自南京、来自休斯顿、来自芝加哥的弟兄,才是华盛顿最坚固的城墙。
深夜,欧盟联军的营地传来了异动。徐猛用望远镜看过去,只见新到的法国援军正在拔营,他们的军旗在风中摇晃,显然是想撤退。
“将军,追吗?”郭英握紧了手里的长刀。
徐猛摇摇头:“让他们走。穷寇莫追,咱们得留点力气,等明天的太阳。”
他靠在断墙上,听着远处的马蹄声渐渐消失。华盛顿的夜空很干净,星星亮得像南京城墙上的灯笼。他知道,动荡的日子还没结束,明天太阳升起时,还会有新的敌人,还会有新的战斗。但只要这面明旗还在国会山的断墙上飘着,只要还有一个弟兄愿意拿起刀,他就会守在这里——守着这些砖石,守着这些人心,守着朱元璋笔下那四个字:“气运所系”。
远处的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徐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长刀在晨光里闪着亮,像极了他心里那点不灭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