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塔的石壁渗出潮湿的寒气，即使在盛夏，地牢里也像裹着层冰壳。沈七被铁链锁在石壁上，铁锈味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他的左臂还在淌血，是昨夜突围时被英国士兵的长矛划开的口子，此刻伤口已经发黑，显然长矛上淬了东西。
“说不说？”皇家密探局的探长踹了踹他的膝盖，皮靴底碾过地上的血渍，“你们在伦敦的联络点藏在哪？还有多少同党潜伏在英国？”
沈七抬起头，脸上沾着血污，嘴角却扯出抹冷笑：“我劝你省点力气。”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就算你们把伦敦塔的刑具都用上，我也不会吐出一个字。”
探长从铁架上摘下副夹指刑具，铜制的钳口泛着冷光：“别嘴硬。上个月你们的人在巴黎炸军火库时，也是这么说的，结果还不是把同伙供了出来？”
“那是他没用。”沈七猛地挣了下铁链，锁环撞在石壁上发出哐当巨响，“我们天枢密探的骨头，比你们伦敦塔的石头还硬。”
牢门外传来脚步声，英国国王的弟弟约克公爵走了进来，手里把玩着枚红宝石戒指。他瞥了眼沈七的伤口，对探长挥挥手：“退下吧，我来问问。”
探长躬身退出去，约克公爵蹲下身，用银质手杖挑起沈七的下巴：“听说你是朱元璋亲自选的密探？潜入英国三年，把我们的军械库地图都画遍了，本事不小。”
沈七别开脸，懒得理他。
“我给你个机会。”约克公爵慢悠悠地说，“把朱元璋的谍报网说出来，我保你活命，还能给你个爵位。你在明朝无非是个见不得光的影子，到了英国，我让你做真正的贵族。”
沈七突然笑了，笑声震得喉咙发疼：“贵族？就凭你们这些靠殖民掠夺苟活的蛀虫？也配跟我谈条件？”他盯着公爵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告诉你，上个月你们运往北美殖民地的火炮图纸，就是我换的假的。现在那些炮怕是已经炸膛了吧？”
约克公爵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手杖猛地戳向沈七的伤口：“你找死！”
剧痛让沈七浑身抽搐，他咬着牙没哼出声，额头上的冷汗却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掉。
“看来刑具是免不了了。”约克公爵直起身，对牢门外喊，“把‘铁处女’抬进来。”
两名卫兵抬着个铁制的人形刑具走进来，刑具内侧布满尖刺，合起来时能把人扎成筛子。这是伦敦塔最残忍的刑具，据说从未有人能在里面撑过一刻钟。
沈七看着那玩意儿，突然想起出发前朱元璋的嘱托。那天南京的雨下得很大，朱元璋拍着他的肩膀说：“小七，你们是大明的眼，也是大明的盾。要是不幸落网，记住——守住嘴里的话，就是守住身后的万里疆土。”
“想好了吗？”约克公爵的声音像毒蛇吐信，“是当贵族，还是变成一堆烂肉？”
沈七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天枢密探的弟兄们——在巴黎炸军火库时与敌人同归于尽的阿武，在马德里街头被追杀仍拼死传情报的老周，还有远在南京等着他们回家的朱元璋……
他猛地睁开眼，盯着约克公爵：“我有个条件。”
约克公爵挑眉：“你说。”
“给我纸和笔。”沈七道，“我要写封家书，告诉家人我安好。”
约克公爵以为他松了口，让人拿来纸笔。沈七用带血的手指握住羽毛笔，却没有写家书，而是在纸上画了只展翅的雄鹰——那是天枢密探的暗号，代表“情报已泄露，速换联络方式”。
约克公爵察觉不对，一把抢过纸，看清上面的图案后勃然大怒，抬脚就踹在沈七胸口：“给脸不要脸！”
沈七被踹得撞在石壁上，喉头涌上腥甜，他咳出一口血，溅在那只雄鹰图案上，像给鹰染了层血色。
“动手！”约克公爵吼道。
卫兵们将沈七拖向铁处女，他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大明万胜！”
喊声在地牢里回荡，惊得梁上的蝙蝠扑棱棱飞起来。
铁处女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声响，尖刺刺破皮肉的声音让人牙酸。沈七的意识渐渐模糊，他仿佛看到南京的城门，看到朱元璋带着弟兄们在城楼上对他笑……
三天后，伦敦塔的卫兵发现沈七已经没了气息，他的手指仍保持着握笔的姿势，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里面攥着半片撕碎的衣角——那是出发时同伴给他缝的，上面绣着朵小小的牡丹，是大明的国花。
消息传回南京时，朱元璋正在给新一批密探训话。他听完回报，沉默了半晌，突然把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传我令！让潜伏在英国的密探，把约克公爵的军火走私账本给我扒出来！我要让全欧洲都知道，动我天枢密探的人，就得付出血的代价！”
周德兴站在一旁，偷偷抹了把眼泪。他想起三年前和沈七在广州港码头告别，沈七说等任务完成，要去看看泰晤士河的日落。
“大人，”周德兴低声道，“沈七的家人……”
“按烈属待遇厚葬。”朱元璋的声音有些沙哑，“告诉他们，沈七是大明的英雄。”
当天深夜，伦敦的一家酒馆里，伪装成酒保的天枢密探林九收到了沈七牺牲的消息。他擦着酒杯的手顿了顿，随即从酒桶下摸出个信鸽笼，里面的信鸽腿上绑着卷纸条，上面画着只带血的雄鹰。
信鸽振翅飞向夜空，穿过伦敦的迷雾，朝着东方飞去。那是沈七用生命发出的最后一条情报，像一颗流星，在谍战的暗夜里划下璀璨而悲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