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秋雨下了三天,御书房的窗棂上爬满了雨痕。朱元璋披着件酱色蟒纹披风,正对着南洋、澳洲两省的舆图出神。案上摆着两份奏报:一份是朱棡送来的,说马尼拉的商栈开了二十多家,土着用大明宝钞买布的越来越多;另一份是朱棣的,驿道修通了一半,毛利人把驿道旁的堡垒叫做“盐仓堡”,因为那里总能换到足量的盐。
“陛下,户部刚算出来,南洋省这个月的香料税,抵得上江南一个州的赋税了。”唐胜宗捧着账册进来,脸上带着笑意,“澳洲的羊毛也开始往回运,织染局说能织出比松江布更厚实的呢子。”
朱元璋指着舆图上的苏门答腊岛:“让朱棡把商栈开到这里来,那边的胡椒便宜,收进来运到欧洲,能赚两倍利。”他顿了顿,又道,“澳洲的羊毛别全运回来,让郭兴在当地开个织坊,教土着纺线,工钱就用粮食抵,这样能省不少运费。”
“臣这就去拟旨。”唐胜宗刚走到门口,就被朱元璋叫住。
“还有,让朱棣在盐仓堡旁边开个市集,每逢初一十五,让土着来摆摊,咱们的人也去卖些农具、种子。告诉他们,买卖公平,少了秤杆,就打板子。”
唐胜宗笑着应了,心里佩服:陛下这是要用商栈和市集,把那些土着慢慢拴在大明的疆土上呢。
雨稍停,华云龙一身泥水闯进来,甲胄上还沾着草叶:“陛下!南洋的达雅克人闹事,说咱们的商栈占了他们的猎场,烧了咱们两个货摊!”
朱元璋眉峰一挑:“朱棡怎么处理的?”
“他没派兵,就让通事带着酒和布去跟首领谈,说猎场可以分一半给他们,但商栈得开,还说以后每年给首领送二十坛好酒。”华云龙挠了挠头,“那首领喝了酒,居然就答应了,还说明天带族人来帮咱们修货摊呢。”
“朱棡这小子,倒学会用酒瓶子办事了。”朱元璋嘴角露出点笑意,“让他记着,对土着不能光靠打,得恩威并施。恩,就是酒、布、盐;威,就是神机营的炮。他手里那点火器,别老捂着,偶尔放两响,让他们知道厉害。”
华云龙刚退下,廖永忠的塘报就到了,说在台湾海峡堵了朱亮祖三天,抢回了一半被劫的粮食,还缴获了两艘荷兰商船。朱元璋看着塘报,手指在“荷兰商船”四个字上敲了敲:“顾时!”
“臣在!”顾时从偏殿跑出来,手里还拿着翻译好的《行省简明律》。
“给荷兰东印度公司发照会,让他们管好自己的船,再敢借船给朱亮祖,就封了他们在泉州的商馆!”
“臣遵旨!”
雨又下了起来,敲打着屋檐,像在给朱元璋的话伴奏。他走到书架前,抽出本《农桑辑要》,翻到“占城稻”那一页,对侍立一旁的王志说:“让南洋省试种占城稻,一年三熟,收了粮食,一部分留给当地驻军,一部分运回来。澳洲那边多养牛羊,冬天快到了,得让北疆的守军穿上羊毛袄子。”
王志躬身应道:“陛下,澳洲的朱棣还说,想请旨办个学堂,教汉民和土着的孩子念书,学汉字。”
“准了。”朱元璋合上农书,“就叫‘明远堂’,取‘明教化,远夷狄’的意思。让翰林院派两个老秀才去,教《三字经》就行,别教太深,先让他们认认‘大明’‘皇帝’这几个字。”
暮色渐浓,御书房的灯亮了起来,透过窗纸,映出朱元璋俯身批阅奏折的身影。案上的烛火跳跃着,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像一尊沉默的山神。
“陛下,该进晚膳了。”太监轻声提醒。
“搁着吧。”朱元璋头也没抬,“把朱棡和朱棣的奏报再念一遍。”
太监捧着奏报,轻声念着:“南洋省商栈昨日售出彩绸百匹,土着用象牙换盐者逾千人……澳洲驿道今日铺至第三十里,毛利人送饭者络绎不绝……”
朱元璋听着,嘴角慢慢扬起。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着宫墙上的“大明”二字,也照着千里之外南洋的商栈、澳洲的驿道,还有那些正用宝钞买布的土着、在学堂外探头探脑的孩子。
他忽然觉得,这休养生息,比打仗更有滋味。打仗是抢地盘,而现在,是把地盘真正变成大明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