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台南的铸币局里,炉火昼夜不熄,映得朱亮祖的脸忽明忽暗。他手里捏着一枚刚铸好的新币,币面“永熙通宝”四个字棱角分明,背面的“台湾”二字被工匠打磨得光滑发亮。
“这钱,能压得住场子吗?”朱亮祖把新币扔给身边的张恒,金属碰撞声在闷热的作坊里格外刺耳。
张恒接住币,用指甲刮了刮边缘,笑道:“陛下放心,掺了三成铜,比朱元璋的‘洪武通宝’沉实。昨天让商人们试过,在吕宋换香料,一个‘永熙’能当两个‘洪武’用——那些土人就认重的。”
“土人认没用,”朱亮祖踹了踹旁边堆着的废币模,“得让南洋的商人认。赵庸那边有消息吗?他去暹罗谈贸易,别又像上次在马六甲那样,被朱文正吓得屁滚尿流。”
正说着,赵庸从外面闯进来,甲胄上还沾着海沙,一进门就嚷嚷:“陛下!成了!暹罗国王答应了,用‘永熙通宝’换咱们的澳洲金矿,一比十换!”
“哦?”朱亮祖挑眉,“他就不怕朱元璋知道?”
“怕什么?”赵庸抹了把脸,唾沫星子溅到火盆里,“那老小子偷偷跟我讲,朱元璋最近在南洋加了三成关税,他的象皮在广州卖不动了。咱给他免关税,还用金矿换他的象牙,傻子才不答应!”
张恒皱了皱眉:“暹罗是明盟的人,这么做怕是会引火烧身。”
“烧身才好!”朱亮祖抓起一把新币,狠狠攥在手里,“朱元璋不是禁了英荷的商路吗?咱就把英荷的货接过来——赵庸,你再跑一趟满剌加,告诉荷兰人,用他们的火枪换‘永熙通宝’,一百支枪换一万个币,让他们自己算划算不划算。”
赵庸刚要应,门外传来争吵声。只见户部主事唐胜宗揪着个穿绸衫的商人进来,怒喝:“陛下!这狗东西敢用‘洪武通宝’在市上买粮,还说‘永熙通宝’是伪币!”
那商人吓得腿一软,“扑通”跪下:“陛下饶命!是广州来的船主说的,他说……说用‘永熙’会被朱元璋砍头……”
朱亮祖蹲下身,捏着商人的下巴:“你看清楚这币。”他把新币塞进商人嘴里,“含着,尝尝铜味。朱元璋的钱掺了铅,含久了会发麻,咱这可是真铜。”他突然拔出刀,抵在商人脖子上,“现在说,哪个是伪币?”
商人抖得像筛糠,含糊不清地喊:“‘永熙’是真的!‘洪武’是伪币!”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朱亮祖收回刀,对唐胜宗道,“把他的船扣了,货全换成‘永熙通宝’,让他带着币去吕宋转悠——敢不花光,就沉了他的船。”
商人哭丧着脸被拖出去,赵庸凑过来:“陛下,那荷兰人要是不答应换枪呢?”
“不答应?”朱亮祖冷笑,“让顾时带船队去巴达维亚晃一圈。荷兰人的商站堆着几十船胡椒,他要是不换,咱就帮他‘搬’到澳洲去。”
此时的巴达维亚,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仓库里,总督范·迪门正对着一箱箱滞销的胡椒发愁。明朝禁了贸易后,丝绸瓷器断了供,手里的火枪卖不出去,船员的饷银都快发不出来了。
“总督,明顺的使者来了。”管事推门进来,身后跟着顾时。
顾时把一枚“永熙通宝”拍在桌上:“范总督,咱陛下说了,一百支火枪换一万个这玩意儿,能在澳洲换金矿,在暹罗换象牙,比你们的荷兰盾好用。”
范·迪门拿起新币,用牙咬了咬,眼里闪过一丝光:“澳洲的金矿……你们真能运出来?”
“上个月刚从毛利人手里抢了三座矿,”顾时掏出张地图,拍在桌上,“坐标在这,不信可以派人去看。你们要是不换,咱就找葡萄牙人了——他们的佛郎机炮,咱也挺稀罕。”
范·迪门盯着地图看了半晌,突然拍板:“换!先给你们两百支火枪,我要亲眼看到金矿运到巴达维亚。”
顾时刚走,葡萄牙使者就找上门来,手里捧着个锦盒:“总督,我们主教说,愿意用五十门青铜炮换‘永熙通宝’,只求明顺军别碰马六甲的教堂。”
范·迪门气得摔了杯子——这朱亮祖,竟是把他们欧洲人当猴耍!
消息传回台湾,朱亮祖正在和胡美清点新到的火枪。胡美是刚从广州逃来的工匠,一手冶铁的好手艺,此刻正摸着滑膛枪啧啧称奇:“陛下,这枪比咱的鸟铳射程远三成,就是装弹慢。”
“慢不怕,”朱亮祖掂着枪,“让工匠仿着改,改成能装五发的。对了,郭兴那边怎么样了?他去阿拉伯人那儿,可别又喝多了误事。”
话音未落,郭兴醉醺醺地闯进来,怀里抱着个金壶:“陛……陛下!阿拉伯人说了,用‘永熙通宝’能换波斯的地毯、大马士革的刀!他们还说……说要跟咱通印度洋的航线,直抵东非!”
张恒扶着额头:“你又喝了多少?航线定了吗?”
“定了定了!”郭兴掏出张羊皮纸,“他们的船工说,季风季一到就出发,咱出金矿,他们出船,利润对半分!”
朱亮祖接过羊皮纸,上面用阿拉伯文画着航线,从台湾到阿拉伯半岛,再绕到桑给巴尔。他突然大笑:“朱元璋禁得了英荷,禁得了阿拉伯人吗?张恒,再开三个铸币局,把澳洲的铜矿石全运回来,咱要让‘永熙通宝’铺满南洋!”
可没等铸币局开工,郑遇春急匆匆跑进来,脸色煞白:“陛下!不好了!吴良带着船队在澎湖列岛设卡,说凡是带‘永熙通宝’的船,一律扣下!”
朱亮祖的笑僵在脸上,把金壶狠狠砸在地上:“吴良这老匹夫!王志,你带五千水师去砸了他的卡!告诉吴良,再敢挡道,咱就去端了他的琉球粮仓!”
王志领命刚走,费聚从澳洲传回急报:毛利人把矿场的路堵了,说用“永熙通宝”发的工钱买不到粮食——明朝的粮商只认“洪武通宝”。
“一群废物!”朱亮祖把急报揉成一团,“胡美,让你改的火枪呢?给澳洲送两千支去,告诉费聚,抢!把朱棣的粮库给咱抢过来!”
胡美苦着脸:“陛下,改枪的模具还没做好……”
“那就用荷兰人的枪!”朱亮祖一脚踹翻铸币模,“赵庸,你再去暹罗,让他们赶紧运粮食来,用‘永熙通宝’结账,不然就把他们跟咱交易的事捅给朱元璋!”
赵庸一脸苦相:“陛下,暹罗国王刚派人来说,朱元璋的密使在曼谷查得紧,他不敢……”
“废物!全是废物!”朱亮祖气得拔剑砍断桌角,“张恒,写告示!台湾百姓,用‘永熙通宝’买田免税,开店免租!欧洲来的工匠,一个月发十个币,管饱!”
张恒迟疑道:“这样国库会空的……”
“空了再去抢!”朱亮祖红着眼,“朱元璋能禁商路,咱就能抢他的粮!郑遇春,你带船队去吕宋,把吴良扣的船全抢回来,粮全拉去澳洲!”
郑遇春领命,刚走到门口,又被朱亮祖叫住:“等等,带上郭兴——让他少喝点,别在船上点火把。”
此时的吕宋港,吴良正盯着一箱箱“永熙通宝”冷笑。旁边的吴祯递过杯茶:“哥,朱亮祖这是急了?派郑遇春来抢船?”
“急了才好。”吴良呷了口茶,“陛下早料到他会铸币,让咱在吕宋设卡,就是逼他狗急跳墙。你看,他果然要抢粮了。”他对传令兵道,“让康茂才的水师准备着,郑遇春一靠岸就包饺子。”
吴祯突然指着海面:“哥,你看!那不是阿拉伯人的船吗?挂着明顺的旗!”
远处的海面上,十几艘挂着“永熙”旗的阿拉伯商船正往港里钻,甲板上堆着小山似的香料。吴良眼睛一亮:“来得好!把这些船也扣了——朱元璋说了,敢用‘永熙通宝’的,不管哪国的船,一律查扣!”
郑遇春的船队刚到吕宋外海,就见阿拉伯商船被明军押着往港里走,顿时急了,对郭兴喊:“开炮!把船抢回来!”
郭兴正抱着酒坛灌酒,闻言手一抖,酒洒了一身:“开……开炮?可那些是阿拉伯人的船……”
“管他娘的!”郑遇春拔剑指着港口,“陛下说了,抢不到粮,咱俩都得去挖矿!”
炮声一响,吕宋港顿时乱成一团。康茂才的水师从两侧包抄过来,郑遇春的船被夹在中间,左冲右突。郭兴醉醺醺地指挥装弹,却把火药当成了酒,往炮膛里倒了半坛,“轰”的一声,炮管炸了,震得他一头栽进海里。
郑遇春眼看要被包围,急得大喊:“弃船!跳海!”
等他浑身湿透爬上岸,只见吴良站在沙滩上,手里把玩着一枚“永熙通宝”:“郑将军,这币挺沉,可惜啊,换不来活命。”
郑遇春被捆着押走时,远远看见阿拉伯商人正跟吴良吵架,手舞足蹈地喊着“真主会惩罚你们”。他突然笑了——朱亮祖想靠这破币拓贸易网,怕是要先被这些洋人坑死。
消息传回台湾,朱亮祖正对着一堆火枪发愁。胡美总算改好了十支连珠铳,可荷兰人又派人来说,要加五成的价,不然就不供货。
“加就加!”朱亮祖把“永熙通宝”往桌上一摔,“张恒,让唐胜宗把台湾的盐场卖了,换火枪!告诉荷兰人,咱有的是金矿!”
张恒急道:“陛下!盐场卖了,百姓吃什么?”
“吃金矿!”朱亮祖眼睛通红,“等咱打通了东非航线,用金子换粮食,换丝绸,换一切!朱元璋能禁得了一时,禁不了一世!”
他不知道,此时的东非桑给巴尔,一群阿拉伯商人正围着个明朝密使,手里捏着“永熙通宝”问:“这玩意儿真能换明朝的瓷器?”
密使冷笑一声,掏出枚“洪武通宝”:“你们用这个,十倍的价。用那个‘永熙’,小心朱元璋烧了你们的商栈。”
商人们面面相觑,默默把“永熙通宝”揣回怀里——谁都知道,明朝的水师,比朱亮祖的金矿吓人多了。
铸币局的炉火还在烧,朱亮祖望着一箱箱新币,突然觉得手里的“永熙通宝”沉得像块石头。他想起当年跟朱元璋在濠州起兵,两人分吃一块麦饼,那时的铜钱,虽薄却暖。
“陛下,荷兰人又催了。”张恒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朱亮祖深吸一口气,抓起一把新币:“告诉他们,成交。再让赵庸准备船,这次去波斯,用金矿换他们的战马——咱不仅要拓贸易网,还要练一支骑兵,从澳洲杀回南京去!”
火光照着他的脸,一半是野心,一半是难掩的疲惫。这用铜和血铸的“永熙通宝”,到底能铺出一条什么样的路?他自己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