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门在身后无声合拢。
柳箐月没有片刻停留，径直走向地下储藏室。与李纲的交易，不过是闲棋落子，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交货。
指纹、虹膜双重验证。厚重的合金门向一侧滑开，一个堪比标准篮球场的巨大空间显露出来，空气里是恒温系统运转的干燥气息。
“出来吧，我亲爱的宝贝们。”
柳箐月站在入口，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空间中央的地面上，不再是凭空出现，而是如同潮水般，一箱箱、一卷卷、一堆堆的物品从无到有地迅速填充着空间。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光效果，只有一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视觉冲击。
先是一排排码放整齐的木箱，柳箐月随手打开一个。里面静静躺着一只汝窑天青釉洗，那颜色，是她亲眼看着那个叫王伯的七旬老匠人，不眠不休烧了七十二个时辰，在开窑瞬间，对着那一抹纯净天青色老泪纵横的成果。
紧接着，是如山丘般堆起的丝绸锦缎。缂丝、蜀锦、云锦，那些只存在于文献记载中的大宋顶级织物，此刻被随意地堆叠在一起。通风入的光线落在上面，整个丝绸堆都像是在缓缓呼吸，光华流转。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尘封已久的、混杂着木料与丝线的独特香气。
然后，是珠宝。由大宋“皇家贡品制造司”那群国宝级匠人复刻出的凤冠、璎珞、臂钏……它们不再是躺在博物馆冰冷玻璃柜里的展品，而是带着工匠体温和心血的“活物”，就这么毫无防护地暴露在空气里，金光与宝石的光芒交织，几乎要刺痛人的眼睛。
最后，是苏轼帮忙搜罗来的名人字画，以及柳箐月从汴京城里带回来的各种“生活用品”：老字号酒楼褪色的招牌、货郎用得油光发亮的扁担、孩童玩旧了的拨浪鼓、大家闺秀的妆奁……
短短几分钟，空旷的地下室被彻底填满。
这里不再是一个储藏室，而是被压缩了时空，打包带来的一整个活生生的、烟火气十足的……大宋。
“姐！你回来啦！”
楼梯口传来赵茜茜的叫声，她像只欢快的小兔子，噔噔噔地跑了下来，身后还跟着端着一盘切好水果的林晚。
“我就知道是你！咦，姐，你这是……又去进货了？”
赵茜茜好奇地探头朝储藏室里张望。
只一眼，她的脚步就钉在了原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姐……这……这些是……”赵茜茜的声音在发抖，她指着那座由无数珍宝堆砌成的“山”，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
“从宋代带回来的土特产。”柳箐月说得云淡风轻。
“土……土特产？”
赵茜茜的脑子彻底宕机。谁家的土特产是按博物馆算的啊！她手里的手机滑了下去，屏幕摔在地上，她却毫无反应。
她踉跄着走了进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碰坏了什么。
她伸手，想去摸一匹薄如蝉翼的霞光锦，指尖在距离布料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不住地颤抖。
“我……我的天……”她扭头看向柳箐月，声音都快哭了，“姐，这、这一个碗……能在京城换一套四合院不？”
跟在她身后的林晚，也被眼前的景象震得说不出话。
她扶了扶眼镜，没有去看那些金光闪闪的珠宝，而是径直走向了那排摆满古籍和画卷的书架。
她的目光被一幅卷轴吸引，小心翼翼地抽出来，缓缓展开。
画卷上，雄奇的山峦，渺小的行旅，笔墨苍劲。
赵茜茜也凑了过来，失声尖叫：“《溪山行旅图》？！美术书上那个？！”
林晚没有回答，她整个人几乎要贴在画上，指着画中一处极其隐蔽的树丛，声音因激动而变得尖锐：“签名……这里！范宽的签名！学界争论了一百年的‘藏款’位置，居然真的在这里！”
这一刻，赵茜茜感觉整个世界观都在崩塌。
国宝，在这里，居然是按“堆”来算的。
就在两女被震撼到失语时，别墅的可视门铃响了。
柳箐月看了一眼监控，是王院长的电话。
她接通，按下了庄园大门的开启键。
“王老，直接开进来吧。”
“好，好！丫头，我们马上到！”电话那头，王院长的声音透着一种压抑不住的亢奋。
很快，一阵沉闷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地面似乎都在轻微震动。
赵茜茜和林晚好奇地跑到客厅窗边往外看。
下一秒，两人再次石化。
只见别墅外的私家公路上，一个由数辆深绿色军用卡车和黑色越野车组成的庞大车队，正缓缓驶来。车队最前方，是两辆闪着警灯的开道警车。
每一辆军卡的侧面，都喷涂着“故宫博物院”和“国家一级文物运输”的鲜红大字。
车队两侧，几十名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皮靴叩击地面的声音，汇成一股令人心悸的鼓点，在山间回荡。
“这……这是来拉土特产的？”赵茜茜喃喃自语，“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国家元首秘密来访……”
车队在别墅前的空地上稳稳停下，引擎熄火的瞬间，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为首的一辆黑色红旗轿车门被迅速打开，一个穿着中山装、头发花白的老者，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车上下来，旁边的人想去搀扶，被他一把挥开。
正是故宫博物院的王院长。
他踉跄了两步才站稳，完全无视了周围的警卫和下属，抬起头，死死盯着别墅的大门，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哑的呐喊：
“箐月丫头！东西呢！快带我去看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