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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玄幻魔法 > 大巫凶猛:她以骨为卜,以血为祭 > 第34章 她点的不是灯,是照不进棺材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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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她点的不是灯,是照不进棺材的良心

右眼流出的黑血尚未干涸,在苍白的面颊上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像是一道从冥界爬回人间的虫痕。

视野已然模糊,像是隔了一层浸水的薄纱,世间万物都化作了摇曳的色块与光影——青灰的雨幕、墨黑的屋檐、远处鬼市灯笼残存的一点猩红,全都融化在潮湿的黑暗里。

祝九鸦伏身疾行于鬼市错综复杂的暗巷之中,雨水顺着她破碎的斗篷滴落,砸在石板上发出细碎如骨节摩擦的声响。

冰冷的湿意早已渗入衣衫,紧贴着她的脊背,像无数亡魂的手指在缓缓攀爬。

脚下泥泞混着不知是谁的血,每一步都黏滞沉重,散发出铁锈与腐叶交织的气息。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系于发间的那枚空蝉蜕仍在微微震颤,其中苏柔那缕微弱的魂光并未因“逆溯观”的施展而平息,反而像是找到了共鸣的温床,在她颅内深处激起一阵阵细微而尖锐的回响——如同有人用生锈的针,在她脑髓里轻轻刮动。

祝九鸦靠在一堵湿滑的墙壁后,剧烈地喘息着,呼吸带出白雾般的热气,瞬间被冷雨吞噬。

指尖抚过自己的左肩胛骨,那处烙印着噬骨巫传承的乌鸦图腾此刻正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皮肤下仿佛有细小的虫蚁在啃噬血脉。

图腾的尾羽部分,几根原本只是虚线的轮廓,竟在皮下微微跳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沿着她的骨骼,从那图腾的内部攀爬而出。

她猛地咬破舌尖,腥甜的铁锈味在口中炸开,舌尖的剧痛让她短暂清醒。

一口精血喷在掌心,五指迅速勾勒,血珠在皮肤上凝成一道复杂的“镇魂契”符痕,灼烫如烙铁。

她将血掌狠狠按在左肩,嗤——一声轻响,皮肉微焦,那股蠢蠢欲动的异状终于被压下。

“不是吞噬……是共鸣。”她低声自语,声音因脱力而沙哑,像枯枝在风中折断。

苏柔的执念并非想要吞噬她,而是在她的血脉中找到了回响,它不想消失,它只是……想被人记住。

半刻钟后,毒娘子悄然现身巷口,身形瘦削如影,手中捧着一方尚沾着新鲜泥土的布条。

“小桃的。”她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按你说的,在她埋尸处找到的。她娘说,这是她最宝贝的东西,绣了好几个月,说要等着嫁人那天戴。”

祝九鸦接过红巾,指尖传来刺骨寒意——那不是单纯的冷,而是深埋地下多年才有的阴寒,黏腻如腐土包裹的蛇皮。

她将红巾贴近鼻端,一股极淡的冷香幽幽浮起,像是寒冬里最后一枝梅的残息,清冽却死寂。

可在这香气之下,却藏着更深重的、属于绝望与恐惧的气息——那是少女临终前无声哭泣时,泪水渗入织物所留下的灵魂印记。

冥妆铺的门扉在雨夜里吱呀开启,八角铜镜前,一场通往执念深处的窥视即将开始。

铺内没有点阳间的灯,只有三盏以尸油为燃料的阴烛,幽绿色的火光在昏暗中摇曳,将蟾姑那张布满褶皱的脸映照得如同风干的树皮,每一道沟壑都在光影中蠕动。

她接过那方红巾,枯瘦的手指颤巍巍地将其平铺在冰冷的八角铜镜前,指尖划过布面时,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在翻动一页页无人阅读的遗书。

随即,她拿起那支人骨制成的画皮笔,笔尖在祝九鸦早已备好的心头血碟中轻轻一蘸。

猩红的血珠被狼毫瞬间吸尽,笔锋微颤,像一头嗅到怨气的活物。

蟾姑没有用笔去画符,而是以笔尖蘸血,在镜面上轻轻一划。

刹那间,镜中幽光流转,原本模糊的倒影竟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浮现出断续而诡异的影像——

那是在一间陈设简陋的卧房里,被救下的少女沉香正跪坐在床头,她身上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嫁衣,头上本该盖着的盖头却被掀开,扔在一旁。

而她在镜中的倒影,赫然坐着另一个“自己”。

那个影子般的“沉香”同样穿着嫁衣,正拿着一把木梳,缓缓梳理着长发。

它的嘴角含着一丝温柔至极的笑意,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可当镜头拉近,祝九鸦清晰地“看”见,那影子的一双手枯瘦如枝,指甲边缘泛着死人才有的青黑色,梳齿间还缠绕着几缕灰白色的发丝。

“她在梦里已经开始替换自己了。”蟾姑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石在摩擦,“这不是附体夺舍,这是‘心门自开’。当一个人极度恐惧失去所爱、恐惧自己不配拥有幸福时,她的执念就会在梦中造出一个更‘完美’的影子,然后主动……把自己的位置让出去。”

祝九鸦死死盯着镜中那对双生儿的画面,喉头翻滚着一股寒意,仿佛有冰锥顺着食道滑入胸腔。

她终于明白了。

“所以,苏柔选中的不是新娘。”她忽然冷笑出声,那笑声在死寂的铺子里显得格外刺耳,像夜枭扑翅,“她选中的,是那些内心深处恐惧婚姻,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幸福的人。恐惧,才是最好的温床。”

她一把夺过那枚空蝉蜕,不再有丝毫犹豫,直接贴在自己的眉心。

噬骨巫的血脉在体内奔涌,她无声默诵起《九骸录·魂织篇》中一段早已被列为禁忌的咒文——引忆咒。

她要强行唤醒沉香记忆最深处,那段被恐惧与羞耻掩埋的、关于她自己那场未成的婚礼!

“啊——!”

据点之内,原本昏睡的沉香猛然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剧烈颤抖,她仅存的左眼圆睁,而那只早已失明的右眼空洞处,竟缓缓渗出一缕血丝,顺着脸颊蜿蜒而下,像一条寻找出口的赤蛇。

她像是被无形的鬼手扼住了喉咙,疯狂地在床上摸索,最终抓起床头那枚尖锐的葬龙钉,毫不犹豫地抵住自己的喉咙!

“别过来……别让我变成她……”她嘶声哭喊,声音破碎而绝望,“我不想穿那件嫁衣!我不想!”

“啪!”

一只冰冷却有力的手闪电般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狠厉,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祝九鸦不知何时已回到屋中,她另一只手夺过葬龙钉,反手“噗”的一声,狠狠将其插入坚硬的地面!

“你不是她!”祝九鸦的脸几乎贴着沉香的脸,仅存的视觉让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你是活下来的那个!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不是用来给别人的恐惧填坑的!”

话音未落,她以葬龙钉为阵眼,咬破指尖,以自身精血为引,在屋中飞速布下“守真阵”——这阵法取意“破妄见真”,专为剥离外邪操控而设,若她体内有禁术残留,必将在阵启之时显露。

阵法成型的瞬间,一抹微光自地面升腾而起。

沉香的额心,竟随之浮现出一道极其浅淡的金线印记!

祝九鸦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金丝缚魂术”的残留印记!

是虞府一案中,那些被操控的婢女和家丁身上都有的禁术痕迹!

原来,那场看似早已了结的惨案,其影响早已如藤蔓般,悄无声息地蔓延到了这些无辜的少女身上。

“好,好得很。”祝九鸦缓缓直起身,眸色冷得像腊月的冰,“他们不止偷了《九骸录》,还把上面的禁术练成了链子,一圈圈套在活人脖子上。”

她决意,要亲手斩断这条链子。

当夜,祝九鸦命毒娘子不惜一切代价,潜入守备森严的礼部档案库,盗取二十年前苏家灭门案的卷宗残页。

同时,她亲自前往城郊那座早已荒废的梅园旧坟,在冰冷的雨夜里,徒手挖出了深埋地下的、属于苏柔的几片尸骨残片,指甲边缘仍粘着当年棺木的漆屑,指尖触之,传来一种干枯纸张般的脆感。

子时,万籁俱寂。

祝九鸦没有犹豫,将那本她亲手抄录的《九骸录·魂织篇》抄本撕下半卷,付之一炬。

火焰幽蓝,灰烬飘散如蝶,承载着所有被抹去的名字。

她取来燃烧后的灰烬,混入苏柔的指甲残片、沉香惊惧时流下的眼泪——那泪珠落地即凝,宛如黑珍珠——以及自己一滴滚烫的心头血,在阴烛的火光下,炼制成一粒漆黑如墨的“唤名丹”。

丹药入口,苦涩与腥气直冲天灵,舌根泛起腐土与焚书的气息。

祝九鸦盘坐于“守真阵”的阵心,任由眉心那枚蝉蜕中积蓄的、苏柔的滔天怨念与执着,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自己的识海。

幻象骤现!

她看见一个瘦弱的、名为苏柔的幼年婢女,在大雪天里,赤着脚跪在冰冷的地上,替犯错的小姐挨板子,脸上还要带着强挤出的、讨好的笑容。

鞭子落下时,她听见自己皮肉裂开的闷响,闻到血腥混着雪水的气息,脚底冻疮破裂的刺痛如针扎。

她看见苏柔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地窖里,被赐死前,咽下最后一口气,耳边只有管家冰冷无情的一句话:“安心去吧,记住,你本来……就不该有名字。”

祝九鸦在幻境中一步步走向那个穿着华服、满脸惊恐的“真小姐”的虚影,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说她是替身?”祝九鸦的声音在幻境中回响,带着彻骨的寒意与疯狂,“那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一堆靠着别人的命才能喘气的、没人要的皮囊罢了!”

子时将尽,雨声渐歇。

祝九鸦猛然睁开双眼,一滴漆黑的血泪从她彻底失去光彩的右眼中滑落,精准地砸在面前的黑陶瓮之上。

“咔嚓……”

瓮中那几片早已干枯的骨片并未真正移动,但在烛火摇曳下,影子却诡异地扭动起来,渐渐交叠成一张少女的脸庞轮廓——那是她心中所见的苏柔。

祝九鸦拿起蟾姑赠予的那支骨笔,蘸满自己伤口流出的鲜血,在瓮身上奋力书写。

她写的不是符咒,也不是咒文,而是两个再简单不过的字——

**苏柔**。

笔落刹那,屋内阴风顿止,三盏阴烛齐齐熄灭。

那枚蝉蜕在她眉心剧烈震颤,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呜咽,随即化为齑粉。

祝九鸦望着陶瓮中那团渐渐安定的微光,声音低哑却无比坚定:“我不许你变成怪物,也不许你忘了你是谁。你要恨,要痛,要记得疼——这才是活着。”

话音刚落,屋外忽闻无数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瞬间将整个院落包围!

“头儿!不好了!”毒娘子的身影一闪而入,声音里满是焦急,“靖夜司的‘猎魇队’已经封锁了三条街口,带队的……是监察堂副使柳元柏!”

祝九鸦吹熄了最后一丝残光,将那尚有余温的陶瓮紧紧抱入怀中,毫不犹豫地转身,一脚踹开地上一块伪装好的石板,纵身跃入漆黑的地道。

在她身后,那面见证了无数执念的八角铜镜,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轰然炸裂!

无数碎片飞溅,每一片上,都映出了一张张正在无声哭泣的、属于女人的脸。

每一张,都曾叫不出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