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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旺那股子混不吝的倔劲儿一下冲上了脑门。

他梗着脖子,心里一股邪火乱窜:

凭什么?凭什么他武大郎一个三寸丁、谷树皮,死过一回的晦气玩意,就能在这南门混得风生水起,把持得铁桶一般?

我偏不信这个邪!

倒要亲眼看看,他这武家菜馆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门道,能把人都迷了心窍!

他抬脚就迈进了武家菜馆的大门。

这一进去,扑面而来的便是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规矩”和“热火朝天”。

堂内宽敞明亮,桌椅摆得横平竖直,擦得锃光瓦亮,绝无一般酒肆的油腻污浊。

跑堂的伙计们统一穿着干净的青布短褂,肩上搭着白毛巾,脚步轻快,应答利落,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谄媚,也不怠慢。客人虽多,却秩序井然,杯盘碰撞声、谈笑声、伙计的唱喏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蓬勃而有序的生气。

来旺愣愣地找了个靠墙的角落坐下,立刻就有伙计上前,麻利地替他擦了擦本就干净的桌面,递上一份写满菜名的单子——不是寻常酒馆口头报菜,而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旁边还标着价码。

“客官用点什么?咱这儿有今日新到的河鲜,还有几样招牌小炒,包您满意。”

伙计声音清亮,态度不卑不亢。

来旺心里那股邪火被这专业至极的做派压下去几分,他胡乱看着单子上那些稀奇古怪的菜名,什么“蒜泥白肉”、“回锅肉”、“江湖乱炖”,他听都没听过。

他存心挑刺,便指着这几样道:“就这几个!再来一坛你们这儿最好的酒!”

“好嘞!蒜泥白肉一份,回锅肉一份,江湖乱炖一份,上好酒一坛——”

伙计拉长声音朝后厨喊了一嗓子,声音洪亮,转身又给来旺沏了杯热茶。

“客官您稍坐,菜马上就来。”

来旺端着那杯清澈碧绿的茶水,心里更不是滋味。

这武大郎,从哪儿学来的这些鬼名堂?

菜上得出乎意料的快。

先是一碟子切得薄如蝉翼的白肉,肥瘦相间,码得整整齐齐,旁边配着一小碗油亮喷香的酱料(蒜泥蘸水)。

接着是一盘色泽红亮、香气扑鼻的回锅肉,肉片卷曲如灯盏,看着就引人食欲。

最后是一大盆热气腾腾的“江湖乱炖”,里面肉、菜、豆腐混杂,汤汁浓郁。

来旺盯着那碟子蒜泥白肉,心里鄙夷:

白水煮肉,有什么吃头?他学着邻桌人的样子,夹起一片白肉,在那碗黑乎乎的蘸水里滚了一滚,犹疑地送入口中。

下一刻,来旺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白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入口是极致的嫩滑,但真正让他灵魂出窍的是那蘸水的味道!

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复合而强烈的辛香、咸鲜、微辣伴随着蒜蓉的冲劲儿,瞬间在口腔里炸开,完美地激发出猪肉本身的鲜美,却又赋予了它脱胎换骨般的全新生命!

这味道……这味道简直如同仙人所赐,凡间怎会有如此滋味?

他当然不可能尝过这种滋味,在这个辣椒都还没有传入的朝代,这碟蘸水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他不敢相信,又连忙尝了尝回锅肉。

那煸炒出的焦香,豆豉和酱料的醇厚,配上青蒜的清香,层层叠叠,霸道地占领了他的味蕾。

还有那盆“江湖乱炖”,看似杂乱,却炖煮得恰到好处,每一种食材都吸饱了汤汁的精华,温暖妥帖,抚慰肠胃。

来旺绝望地咀嚼着,一口菜,一口闷酒。

那酒也是好酒,醇厚甘冽,绝非西门庆府里常备的寻常货色可比。

他越吃,心里却越凉。

那股不服气的倔强,如同被戳破的皮球,迅速地瘪了下去。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南门的人如此拥戴武大郎,为什么没人敢把铺子租给他开酒楼。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较量!

武大郎这菜馆,从里到外,从服务到口味,都透着一股他完全无法理解、更无法超越的“专业”和“新奇”。

他原本还幻想着凭借西门庆的财势,总能分一杯羹,现在才知道自己是何等可笑。

在这样绝对的实力和口碑面前,他那还没开张的酒楼,根本就是个不堪一击的笑话。

心,彻底死了。

玳安如今在武家菜馆明面上是个管事的,实则是吕茅的重要心腹。

他正在堂内巡视,一眼就瞥见了角落里那个埋头喝闷酒的熟悉身影——不是西门庆跟前那个心腹来旺又是谁?

只见来旺面前杯盘狼藉,一坛酒已去了大半,他却不似寻常酒客那般喧哗,只垂着头,浑身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沮丧和失意。

玳安心中顿生蹊跷,这来旺不在西门庆府里当差,跑来自家菜馆喝什么闷酒?

还这般愁苦模样?

他不敢怠慢,连忙转身从后门出去,一路小跑着来到南门外正在筹备的绸缎庄工地。

只见吕茅正拿着一卷图纸,与几个匠人比划着说着什么,孙雪娥和李瓶儿则在一旁临时搭起的凉棚下,手脚麻利地给匠人们准备着点心茶水。

“东家!”

玳安凑到吕茅身边,压低声音急急禀道,“小的在菜馆里瞧见来旺了!就是西门庆府上那个来旺!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闷酒,神色很不对头,看着不像是来吃饭,倒像是……倒像是遇着了什么难处。”

吕茅闻言,拿着图纸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

他心中迅速将眼前之事与记忆深处《金瓶梅》的脉络一对照,顿时如同拨云见日,心中明了了大半。

是了,算算时日,也该到这一步了。

西门庆与潘金莲定是已经布好了局,要来旺往里钻。

这来旺此刻的愁苦,只怕多半与那“六百两银子”和“酒楼主管”的空头许诺有关,在南门碰了钉子,前途渺茫,心中愤懑难平。

吕茅略一沉吟。

对玳安吩咐道:“你去,把他那桌酒菜钱免了。再……”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你找个由头,私下里递句话给他。就说,武大郎给他带个忠告:今夜无论如何不要出门,切记,忌动刀兵。”

玳安虽不明其深意,但见吕茅神色凝重,知道此话非同小可,连忙点头:“明白,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