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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西门庆拿定主意。

他叫来女婿陈敬济,吩咐他写帖子给夏提刑,又备下厚礼,差人送往提刑院并上下打点。

那帖子上写得明白,只说来旺“刁顽泼赖,恃宠生骄,且素有怨望之心”,请夏老爷“从严究治,惩一儆百”。

并暗示“三日之内,将其递解徐州原籍,严加管束,勿使再入清河生事”。

这意思再清楚不过,是要夏提刑快刀斩乱麻,将人远远打发了,并且是“严加管束”,生死勿论。

西门庆又特意给押解的两个公人各封了五两雪花银,这沉甸甸的银子背后,是比冰雪更冷的杀机。

只要来旺路上“病故”,不要他活着到达徐州。

可怜来旺在牢里被囚了半个多月,起初几日还有来宝送些饭食,后来西门庆吩咐下来,便再无人理会。

他吃的是馊臭的泔水,睡的是潮湿的草铺,身上旧伤未愈,又添了新痕,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骨瘦如柴,气息奄奄。

这日,牢门打开,两个如狼似虎的公人进来,将他如同拖死狗一般拖出牢房,宣读了递解徐州的文书。

来旺听得魂飞魄散,他知道,这一去便是黄泉路!

他挣扎着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哀声求告:“两位公差大哥行行好!发发慈悲!小人……小人家中尚有箱笼,内有些许积蓄银两,愿尽数取来孝敬二位!只求二位容我回家一趟……”

那两名公人早已得了西门庆的银子和吩咐,岂会容他回西门府?

其中一个冷笑道:“你这杀才,做梦哩!你主家西门大官人亲自告的你,府门深似海,岂能容你这等罪奴再踏进一步?休要啰嗦,快些上路!”

来旺见回家无望,又退而求其次,苦苦哀求:“既……既如此,求二位大哥绕道从我家附近经过,容我去求求左邻右舍,凑些盘缠路费孝敬二位,也好路上不至于饿死……”

两个公人对视一眼。

心想若能多得些油水也好,反正他已是瓮中之鳖,量他也跑不掉,便假意应允了。

一行人来到西门府所在的街巷附近,来旺挨家挨户去敲那些相熟邻居的门,哀声求助。

可那些平日的“老邻居”、“好兄弟”,一听说是来旺,又见后面跟着虎视眈眈的公人,谁不知道这是西门庆要整治的人?谁敢沾染这晦气?

纷纷紧闭门户,任他如何哭喊,连一声回应都无。

世态炎凉,莫过于此。

来旺心中一片冰凉,万般无奈之下,忽然想起自己的丈人,卖棺材的宋仁就住在不远处。

他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求公人带他去宋仁家。

到了宋仁那间满是木材和油漆气味的小铺前,来旺扑进门去,见到宋仁,未语泪先流。

他将自己如何被陷害,如何被打入死牢,如今又要被递解徐州,路上凶多吉少的情形,哭诉了一遍。

宋仁只是个本分老实的棺材铺老板,听得女婿遭此大难,又惊又怕,老泪纵横。

他恨西门庆势大欺人,也怨女儿行为不端惹来祸事,但眼见来旺如此凄惨,终究是存了一丝不忍。

他颤巍巍地走进内室,摸索了半天,拿出一个旧布包,里面是他攒了许久的三两碎银子。

他将银子捧到来旺和公人面前,哀声道:“二位上差,小老儿家境贫寒,只有这些微薄积蓄,请二位笑纳。这一两,给二位买碗酒吃;这一两,给我这苦命的女婿路上做盘缠,买口吃的,莫要饿死了他……”

他又转身,装了一斗糙米,塞给来旺。

“路上……好歹煮口粥喝……挣下一条命来……”

两个公人见了银子,脸色稍霁。

一人拿了一两,掂了掂,哼了一声:“也罢,看你老儿面上。”

另一两银子连同那斗米,则扔给了来旺。

来旺接过老丈人的银子和沉甸甸的米,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他知道,这已是丈人所能做的全部了。

他对着宋仁磕了三个头,哭道:“岳父大人保重!来旺……来旺若能活着到徐州,再报您的大恩!”

“走吧!休要再磨蹭了!”

公人不耐烦地催促,水火棍敲在地上砰砰作响。

来旺只得站起身,一步一回头,哭哭啼啼,被两个公人押解着,踏上了那条通往徐州,实则很可能是通往鬼门关的漫漫长路。

背影凄凉消失在清河县的街角,只留下宋仁倚着门框,老泪纵横,徒叹奈何。

两名公人押解着戴着重枷、步履蹒跚的来旺,磨磨蹭蹭出了南门。

时辰尚早,城门刚开不久,街面上的许多铺面还未卸下门板,武家菜馆也尚在备菜阶段,只有缕缕炊烟升起。

一行人走到城门外的武记糕饼行门口,那刚出炉的铜锣烧香气扑鼻,引得两名公人腹中馋虫大动。

一人便道:“走这远路,须得备些干粮点心。且买些这铜锣烧路上吃。”

说着便拽着来旺在门口停下。

恰巧玳安每日总是最早来糕饼行上工,监督准备当日货品的。

他刚指挥伙计摆好门面,一抬眼就瞧见了被押解的来旺。

虽然来旺形容枯槁,憔悴不堪,但玳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心中顿时一凛,想起前几日东家对此人的关注以及那句未能奏效的警告。

玳安反应极快。

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迎了上去:“哎哟,几位差爷辛苦了!这一大早的就要赶路?快来尝尝咱家新出的点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地用油纸包了十几个刚出炉、热腾腾的铜锣烧,又包了几样其他精巧糕点,不由分说地塞到两名公人手里。

“一点心意,给差爷路上垫垫肚子,不值什么!”

两名公人见这管事如此客气,白得了这许多上好点心,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连声道谢。

玳安稳住他们,又瞥了一眼垂头丧气、眼神空洞的来旺,心中急转。

他低声对身边一个机灵的小伙计吩咐道:“快!快去告诉东家和孙雪娥姑娘,就说来旺被两个公人押着,刚出南门,看样子是要远途发配!”

那小伙计一溜烟跑了。

玳安则继续与两名公人周旋,借口询问路途远近、徐州风物,故意拖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