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站在玄武台的阴影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悬挂的玄铁虎符。晨雾尚未散尽，将整座中军大营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远处传来刁斗敲击的清脆声响，与风中飘来的炊饼香气交织成乱世独有的气息。
陛下，粮草押运的布防图已经按您的吩咐重新绘制好了。墨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总是一身月白锦袍的谋士踏着露水走来，手中卷着的羊皮地图在晨风中微微颤动。我注意到他左袖沾着些许墨渍，显然是彻夜未眠。
我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在操练场上那些挥汗如雨的士兵身上。他们中有刚放下锄头的农夫，有失去家园的流民，如今都成了我萧烬麾下的铁血战士。让雷啸天按第一套方案布防，我的声音被晨风吹散些许，但要故意在西城门的粮仓附近留下三个明显的防御漏洞。
墨尘展开地图的手指顿了顿，随即了然轻笑：陛下是想让某些人把消息送出去？他修长的手指点在地图上标注的鹰嘴崖位置，此处地势险要，最适合设伏，想必会是他们的首选。
不仅如此。我终于转过身，从他手中接过地图。羊皮纸带着墨香和他掌心的温度，传我密令，命夜无影带三十暗影卫，伪装成粮队押运官。指尖重重戳在地图另一端的落霞谷真正的伏兵设在这里，由凌霜率玄甲铁骑隐蔽待命。
墨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陛下是要......
引蛇出洞。我打断他的话，将地图卷好递给身后躬身等候的蛮牛，鬼面书生既然想组建反萧联盟，总要让他看到些甜头。这位熊系护卫接过地图时，宽厚的肩膀微微一沉，显然对我的安排充满疑惑。
果然，当蛮牛跟着我走向校场中央时，他终于忍不住瓮声瓮气地问道：陛下，您把真的押运路线告诉那个南国公主，又故意把假的防御图泄露出去......这不是让敌人知道了吗？他挠了挠头盔，憨厚的脸上满是不解，万一雷将军那边顶不住......
我停下脚步，拍了拍他结实的臂膀。铠甲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却无法冻结这位护卫眼中的赤诚。蛮牛，你知道猎人如何捕捉最狡猾的狐狸吗？我望着远处被晨雾笼罩的山峦，声音低沉而清晰，有时候，要让敌人看到他们想看到的。
蛮牛似懂非懂地了一声，却还是忍不住嘟囔：可那个凤清羽公主一看就心眼多，她会信吗？
她会不会信不重要。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重要的是她背后的人会信。鬼面书生在安插的棋子，已经蛰伏太久了。冷月心掌管的情报网近来屡屡出错，那些看似意外的情报延误，实则是有人在暗中传递假消息。这次的粮草押运，不过是我抛出的诱饵。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之声。凤清羽穿着一身鹅黄长裙，在侍女的簇拥下款款走来，发间金步摇随着步伐轻颤，在晨光中闪烁着诱人的光泽。这位狐系公主果然如我所料，借着送点心的名义来刺探军情。
萧烬哥哥，她声音甜得像浸了蜜，手中食盒散发着桂花糕的甜香，听闻今日要调运粮草，清羽特意做了些点心为将士们饯行。那双水汪汪的杏眼看似纯真，却不着痕迹地扫过蛮牛手中的地图卷轴。
我接过食盒的瞬间，故意让手指不经意地碰到她的手背。凤清羽像受惊的猫咪般缩回手，脸颊泛起红晕，眼底却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有劳公主费心了。我打开食盒，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正好昨夜与墨先生商议押运路线到深夜，正有些饿了。
墨尘适时地轻咳一声：陛下，那鹰嘴崖的防御......
此事已交由雷将军全权负责。我打断他的话，余光瞥见凤清羽握着丝帕的手指骤然收紧，从西城门出发，经鹰嘴崖直达前线，这条路线最为稳妥。
凤清羽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中的精光：原来如此，萧烬哥哥真是运筹帷幄呢。她转身时，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香风，我注意到她袖口绣着的凤凰图案，右翼比左翼多了一根尾羽——这是南国皇室特有的暗号，暗示她已经获取了重要情报。
待她走远，蛮牛忍不住问道：陛下，您真的把路线告诉她了？
我告诉她的，是鬼面书生想让她知道的路线。我将剩下的桂花糕递给蛮牛，转身走向帅帐，传令下去，午时三刻准时出发。让夜无影务必记住，只许败不许胜，要让敌人以为我们的粮队不堪一击。
墨尘紧随其后：天眼的内鬼......
冷月心那边我自有安排。我推开帅帐的门，阳光瞬间涌入，照亮了悬挂在正中央的九域全图。图上插着数十根银针，代表着各方势力的布防。鬼面书生想借他人之手除掉我，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拔出标注总部的银针，这次我要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执棋者。
蛮牛将地图小心翼翼地收好，憨厚的脸上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陛下是要一箭双雕？既引出反萧联盟的主力，又揪出的内鬼？
不止。我走到沙盘前，用木杖在代表落霞谷的位置重重一点，我要让鬼面书生以为胜券在握，主动现身。昨夜夜无影带来的消息仍在脑海中回荡——母亲的死并非意外。这个鬼面书生，很可能与当年的宫廷秘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墨尘铺开第二张地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三重埋伏：第一重鹰嘴崖，由雷啸天率五千精兵佯装护送；第二重落霞谷，凌霜的玄甲铁骑伺机而动；第三重......他顿了顿，陛下要亲自坐镇？
我需要亲眼看看，这位鬼面书生究竟是何方神圣。我望着沙盘上错综复杂的路线，想起夜无影青铜面具下压抑的痛苦，想起母亲临终前紧握着我的手，有些账，是时候该清算了。
午时三刻，西城门准时响起出征的号角。我站在城楼之上，看着雷啸天率领的缓缓驶出城门，每辆粮车都插着醒目的玄狼军旗。阳光照耀下，车轮碾过地面扬起的尘土，仿佛一条黄龙蜿蜒向西。
陛下，蛮牛还是觉得不妥。憨厚的护卫站在我身旁，手按腰间佩刀，万一那些人不上当怎么办？
他们一定会上当。我望着粮队消失在山道拐角，因为这是人性。鬼面书生蛰伏多年，绝不会放过这个看似能一举击溃我的机会。就像草原上的狮子，总会被最肥美的猎物吸引，哪怕明知可能有陷阱。
墨尘递来一杯热茶：冷月心传来消息，中确有三人在今晨发出了加密情报。
让她按兵不动。我接过茶杯，温热的茶水却无法温暖我冰冷的指尖，我要看看这些内鬼能把消息传到什么地方。真正的粮草早已在昨夜三更，由凌霜秘密押运从东门出发，此刻应该已经过了落霞谷。
夕阳西下时，第一道捷报传来：雷啸天在鹰嘴崖遭遇伏击，损失惨重，仓皇撤退。蛮牛听到消息急得满头大汗，我却知道，这不过是计划的第一步。
夜幕降临时，第二道消息传来：伏击者果然衔尾追击，正朝着落霞谷方向而来。墨尘看着沙漏中的细沙缓缓流淌：陛下神机妙算，他们果然上钩了。
我走到悬挂的九域全图前，拔出那根代表鬼面书生的银针，缓缓刺入落霞谷的位置：收网的时候到了。今夜的九域星空格外明亮，仿佛在预示着一个新时代的来临。而我萧烬，将是这个时代唯一的执棋者。
就在此时，夜无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帐中，青铜面具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陛下，抓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