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海的黑雾裹着腐鱼般的腥气拍打在林渊玄衣上，他怀中的苏清璃体温渐凉，冰棺早被他收进储物戒，此刻只能用自身灵气替她护住心脉。
方才在净火祭坛耗费的灵气还未完全恢复，但他不敢耽搁——自离开祭坛起，苏清璃眉心那点银白就弱了三分，像被风吹的烛火。
嗡——
脚下暗流突然翻涌，数十道青鳞身影破海而出。
林渊瞳孔微缩，那些海妖额间长着幽蓝竖瞳，眼白处爬满蛇形的混沌符文，喉间发出砂纸摩擦般的低语：凡人......不可带走净火......她是混沌之钥......
林渊低喝一声，将苏清璃往怀里拢了拢。
他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在自己腰间轻轻抽搐，像是无意识的抓握，这让他心尖跟着颤了颤。
海妖群却不为所动，最前排的三只突然暴起，青鳞上渗出墨色毒液，直取他心口——那里正贴着半块青铜镜，镜中还残留着苏清璃当初塞给他时的温度。
终焉狱。林渊咬字如刃。
九狱塔第六层的法则链在识海炸响，他指尖掐动玄奥法诀，身后浮现出漆黑塔影，塔门洞开的刹那，一道黑芒如实质光幕席卷而出。
最前排的三只海妖甚至来不及发出尖叫，便在黑芒中化作齑粉，连魂魄都没剩。
其余海妖顿时骚动，青鳞摩擦声此起彼伏。
但为首的两名长老模样的海妖却不退反进，它们额间竖瞳泛起血光，喉间的低语陡然拔高：主君要收回钥匙......
林渊的灵气运转突然滞了一瞬。
他想起梦璃说的混沌主君残识，想起苏清璃昏迷前两种重叠的声音。
怀里的人又轻轻颤了下，他低头，看见她眼尾的墨色又爬了半寸，几乎要漫过眉峰。
林渊抽出腰间佩剑，剑鸣如龙吟。
这柄剑是当年在古魔渊得的《太虚剑经》所铸，此刻剑身缭绕着紫电，却在触及海妖的刹那被一层混沌黑雾抵消。
他心口发闷——这些海妖竟能抵御他元婴期的剑气。
你已通过考验。
冷漠的声音自虚空炸响。
林渊抬头，看见赤焰裹着鎏金法袍立在云端，火红色的长发无风自动，手中净火灯盏明明灭灭，为何还引来战火？
我必须带她回去。林渊的声音哑得像砂纸，他低头看向怀中的人，苏清璃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她的时间......不多了。
赤炎的目光扫过苏清璃眉心的青莲，又落在林渊腰间的半块青铜镜上。
净火灯盏突然剧烈震颤，灯芯窜起三寸高的赤焰：混沌主君的残识与青莲本源共生，你强行剥离只会加速她的消亡。
那便连残识一起斩了。林渊反手握住苏清璃的手，她的指尖凉得像冰，我入过杀戮狱，闯过因果狱，九狱塔的法则链能锁天地，难道锁不住一道残识？
赤炎沉默片刻，净火灯盏的光突然暗了暗：你可知混沌海深处......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打断了他的话。
林渊猛地转头，只见方才退散的海妖群竟又聚拢，为首的长老们额间符文连成一片，在半空组成了混沌主君的虚影——那是张覆满鳞片的脸，瞳孔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交出钥匙......虚影的声音震得林渊耳膜生疼，他感觉怀里的苏清璃突然剧烈挣扎，原本绵软的手指掐进他手臂，几乎要见血。
清璃！林渊慌忙运起灵气护住她心脉，却见她眉心的青莲突然绽放，银白火种在花瓣间明明灭灭，像是随时会熄灭的星子。
他喉间发苦，终于明白梦璃说的时间不多是什么意思——那火种每暗一分，苏清璃的意识便被混沌侵蚀一分。
赤炎突然挥手，净火灯盏化作一道赤芒裹住两人。
林渊只觉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已身处秘境入口。
梦璃的水镜悬在半空，镜中映出冰棺的影子——他方才竟忘了将苏清璃放回冰棺。
林渊话音未落，便见怀中的人眉心银白突然骤暗。
他呼吸一滞，慌忙将她放进冰棺，指尖颤抖着抚过她眉心青莲。
那点银白在他触碰下又亮了些，却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混沌海方向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林渊抬头，看见秘境的寒雾里飘着几缕墨色——那是混沌之气渗透进来的迹象。
他握紧腰间佩剑，九狱塔的法则链在识海翻涌，第七层的黑雾又渗出了些许。
阿渊......
极轻的呢喃撞进耳膜。
林渊猛地低头，看见苏清璃的睫毛在颤动，她眉心的银白火种随着这声呼唤忽明忽暗，像在回应，又像在告别。
苏清璃眉心那点银白火种突然剧烈震颤，像是被无形的线牵着往混沌海方向拉扯。
林渊正用灵气护住她心脉的手猛地一顿——方才还若有若无的共鸣，此刻竟如热油泼雪般炸开来，连他识海中的九狱塔都泛起了涟漪。
清璃？他俯身凑近冰棺，看见那朵青莲花瓣边缘渗出极淡的墨色，与火种的银白纠缠成诡谲的漩涡。
海妖群突然集体仰起头颅，幽蓝竖瞳里翻涌着狂喜的光，喉间的低语化作刺耳的尖啸：共鸣了！
主君的钥匙在回应！
林渊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他记得九狱塔第二层曾说过，共鸣是本源相连的征兆——可苏清璃是青莲化身，与混沌主君能有什么本源联系？
指尖按在她眉心，试图用心狱共鸣术法将那股拉扯力引到自己体内，却触到一片冰寒的逆流。
嗤——
灵气刚渗入她识海，便被一团黏腻的混沌之力裹住，像被火钳烙了般灼痛。
林渊倒抽一口冷气，指腹沁出细小血珠——这是净火被反噬了！
他望着苏清璃逐渐苍白的唇色，突然想起赤炎说过的，原来不是残识寄生，是两者的本源早已盘根错节，剥离任何一方都会扯动另一方的命脉。
抓住他！幽瞳长老的嘶吼震得冰棺嗡嗡作响。
林渊抬头的瞬间，混沌海突然掀起数十丈高的黑浪，浪尖凝结成锁链状的黑雾，带着腐臭的腥气缠向他的四肢。
他想拔剑，可灵气运转的经脉里还残留着混沌之力的灼烧，动作慢了半拍，左臂已被锁链缠住。
锁链收紧的刹那，林渊听见骨骼发出的脆响。
他咬着牙调动九狱塔第三层因果狱的力量——这招能切断自身与外界的因果联系，从前只在结丹期试过一次，此刻施展竟比当年艰难百倍。
识海中的法则链疯狂游走，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灵魂深处被生生扯断，额角的汗水大颗大颗砸在冰棺上，声盖过海妖的嘶叫。
锁链地崩碎。
林渊踉跄后退两步，右手撑在冰棺边缘，指节因用力泛白。
海妖群趁机围拢，最前排的幽瞳长老额间符文连成完整的混沌图，虚空中的主君虚影又凝实几分，黑洞般的瞳孔锁定冰棺里的苏清璃：交出......钥匙......
终焉狱。林渊的声音像淬了冰。
识海中的九狱塔第六层轰然洞开，漆黑塔影笼罩整片海域，塔门溢出的黑芒所过之处，海水凝结成墨色冰晶，海妖的动作慢得如同老电影里的慢放。
他抱起冰棺，看着那些青鳞怪物在黑芒中扭曲变形，喉间的低语变成含混的呜咽。
若她有事——林渊转身时，黑芒刚好扫过幽瞳长老的面门，他望着那对逐渐涣散的幽蓝竖瞳，一字一顿，你们混沌海上下，一个都逃不掉。
话音未落，他指尖掐动空间法诀。
混沌海的天空裂开一道银白缝隙，刺骨的冷风灌进来，卷着苏清璃眉心的青莲花瓣轻轻颤动。
林渊最后看了眼被终焉狱封印的海域——主君虚影正在黑芒中片片碎裂，像被碾碎的墨玉——然后抱着冰棺踏进虚空。
青莲秘境的寒雾裹住他的玄衣时，林渊几乎要脱力。
他踉跄着将冰棺放在玉台中央，抬手抹去额角的冷汗，这才发现掌心全是血——方才挣脱锁链时，指甲深深掐进了肉里。
清璃......他俯身轻唤，指尖悬在她眉心上方不敢落下。
苏清璃的睫毛动了动，原本闭合的眼尾泄出一线水光。
林渊呼吸一滞，正要仔细查看，却见她眼睫忽闪两下，竟缓缓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眸子，眼尾的泪痣还在，瞳仁却泛着诡异的猩红。
林渊的手僵在半空。
他看见苏清璃的唇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不属于她的沙哑笑声，混着混沌海的腥气钻进他耳中：凡人......你以为能护住她？
冰棺里的温度骤降。
林渊猛地后退半步，玄衣下摆扫落玉台上的灵草。
他望着那抹猩红在苏清璃眼中翻涌，突然想起九狱塔第七层的预言——当青莲染墨，便是终局之始。
沙哑的声音突然变轻，猩红退去，苏清璃的眼又恢复了清亮。
她伸出手，指尖碰了碰他颤抖的手背，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林渊抓住她的手，发现她的体温比方才更凉。
他低头看向她眉心的青莲，那点银白火种正在缓缓明灭，像在积蓄最后的力量。
别怕。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感受着心跳透过掌心传来的温度，我这就用净火替你净化。
说着，他盘膝坐在玉台旁，指尖凝聚起赤金色的净火。
苏清璃望着他专注的侧脸，眼尾的墨色又悄悄爬了半寸。
当净火即将触及她眉心的刹那，林渊分明看见，她的瞳孔深处，那抹猩红又闪了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