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子鉴定连环套
费小极觉得自己像条被扔在滨海市柏油马路上暴晒的鱼，离了水，肚皮朝上，干渴得连鳃都在冒烟。吉祥公寓那间耗子洞，现在是真待不住了。屏幕上猩红的“账户已冻结”五个大字，像烙铁烫在他眼球上，闭上眼都能看见。那是他的血，他的肉，他十几年在阴沟里打滚扒拉出来的命根子！现在全被九爷和阿芳那对狗男女，用一张硫酸脸和一句“封口费”给炸成了灰！
“操他妈的天地！”他狠狠一脚踹在巷口的垃圾桶上，空瘪的易拉罐稀里哗啦滚出来，沾着恶心的泔水。什么狗屁道家阴阳佛家轮回，全是糊弄傻子的玩意儿！这世道就是个烂泥塘，要么踩着别人脑袋爬上去喘口气，要么就被踩进泥里活活闷死！“九爷…阿芳…”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名字，舌头舔到昨晚自己咬破的牙龈，一股铁锈味的腥甜。复仇这把火，非但没熄，反而浇了油，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滋滋作响！钱没了？老子还有这条烂命！还有十年前爹妈消失那晚，从九爷家豪宅窗户缝里飘出来的、混着水泥味的血腥气！这笔账，老子用牙啃也要啃回来！
他像条真正的丧家之犬，在滨海迷宫般的城中村巷道里漫无目的地游荡。帽檐压得死低，浑浊的眼珠子隔着油腻的头发丝，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路人。看谁都像九爷的眼线，看哪辆停在路边不起眼的黑车都像是来抓他的。路过一个卖盗版光盘的摊子，旁边支着个破电视，里面本地新闻频道的主持人那张涂脂抹粉的脸，正用一种严肃又透着点猎奇兴奋的腔调播报：
“……昨日下午琥珀湖广场的劳工维权集会现场，一名自称被新生集团董事长九爷严重伤害的女子现身说法，引发巨大舆论风暴……新生集团发言人表示，该女子精神状况存疑，指控毫无依据，系恶意诽谤，集团已启动法律程序并报警……”
画面上适时闪过几张打了厚码、但依旧能看出轮廓狰狞的硫酸脸特写，还有群情激愤的画面。费小极的脚步顿住了，拳头在裤兜里捏得死紧。诽谤？报警？操！九爷这老王八蛋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
“嘿，你们说，那女的说的到底真的假的？九爷真能那么狠？”旁边蹲着等活儿的一个黑瘦力工叼着烟，跟同伴嘀咕。
“难说，大佬们手都黑着呢！不过那个‘封口费’更邪乎！那个叫费小极的，真是九爷儿子？爹给钱让儿子闭嘴？”
“谁知道哪蹦出来的野种！九爷家不就一个傻儿子在国外吗？这费小极听着就是个混混名儿！”
“啧啧，这瓜太大了，豪门恩怨啊！比电视剧还刺激！热搜都爆了！”
费小极听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差点没忍住上去给那俩碎嘴子一人一脚“豪门恩怨”？老子恩怨你妈！但他硬生生忍住了，只是把帽檐又往下狠狠一拉。他现在是过街老鼠，九爷和阿芳联手给他泼的脏水，够他喝一壶的。得躲，得像阴沟里的蟑螂躲杀虫剂一样躲着。
滨海市西区，“康健”妇产医院。名字挺唬人，其实就是个中等规模、靠给有钱人偷偷做点“特别服务”挣黑钱的私立医院。环境算不上顶级，但胜在隐蔽，嘴巴严。
费小极像条脱水半死的鱼，一头扎进了医院斜对面一个烟雾缭绕、键盘噼啪作响的破网吧。这里空气污浊得像陈年咸菜缸，汗味、泡面味、劣质香烟味混杂发酵。他缩在角落一台屏幕闪烁、键盘油腻腻的电脑前，只点了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他需要信息，需要喘口气，需要找到一个能让他撕开九爷堡垒的裂缝！他烦躁地刷着本地论坛和八卦小报的电子版。“九爷”、“阿芳”、“硫酸毁容”、“封口费”、“费小极”…这些关键词像苍蝇一样嗡嗡乱飞。他看着那些添油加醋、脑洞大开的帖子，一会儿想笑，一会儿又气得浑身发抖。老子的大名，这辈子没这么“风光”过！
膀胱憋得发胀，他骂骂咧咧起身去厕所放水。网吧的厕所脏得下不去脚，尿骚味刺鼻。他刚拉开拉链，外面走廊传来一阵刻意压低、却难掩激动的女声对话，伴随着高跟鞋敲打地面的急促声响，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厕所旁边的消防通道门口。
“薇薇姐！东西拿到了吗？快给我看看！”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带着点八卦的亢奋。
费小极放水的动作猛地一顿！薇薇？林薇薇？！九爷养在金屋里那只金丝雀？！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耳朵像雷达一样竖了起来，身体下意识地往隔间里缩了缩。
“小声点！”另一个女人急促地呵斥，声音娇媚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恐惧？正是林薇薇！“刚拿到…就在这，你看清楚！”一阵窸窸窣窣纸张翻动的声音。
“天呐！薇薇姐！这…这…费小极？！”年轻女孩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怎么可能？！你不是说…不是说这孩子是…是九爷他…他强行…那次…”女孩的声音慌乱地低了下去。
隔间里的费小极，像是被一道九天玄雷劈中了天灵盖！整个人僵在当场！尿意瞬间吓没了！孩子？费小极？！什么玩意儿？！九爷…强行…？！
他脑瓜子嗡嗡的，一片空白！林薇薇…孩子…费小极？？？
九爷强了林薇薇？孩子有可能是我的？？？
这他妈什么跟什么？！老子什么时候跟她有过一腿？！
紧接着，林薇薇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冷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我也希望是弄错了！可那天…那天在游艇上，九爷那个老畜生灌了我多少酒？后面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醒来身上全是伤！没多久就…就有了！老畜生以为是他自己的种！这几年把我当生儿子的工具关着！可我心里一直怕啊！那天混乱中…后来我偷偷查过监控碎片…好像…好像费小极那个小流氓也溜上过游艇！时间也对得上！”
费小极的呼吸都快停了！游艇？几年前？他拼命在混乱的记忆里翻找…好像…好像是有那么一回！赖皮三不知道从哪搞到一张顶级游艇趴体的邀请函仿品，两人喝了点马尿壮胆，愣是混上了一艘停在私人码头的豪华游艇想开开眼界…里面灯光昏暗，酒气熏天，群魔乱舞…他好像在甲板角落撞见过一个扶着栏杆呕吐、衣衫不整的漂亮女人…当时他还醉醺醺地吹了个轻佻的口哨，被赖皮三赶紧拉走了…难道…难道是林薇薇？！那个混乱的夜晚…后面发生了什么他自己也断片了…难道…？
“那…那这报告…”年轻女孩拿着报告的手似乎在发抖。
“白纸黑字！‘排除费小极为xxx生物学父亲’！99.99%的排除！”林薇薇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尖锐，“我完了！要是让老畜生知道这孩子根本不是他的种，也不是费小极那小畜生的…他会活剥了我的皮！他有多看重这个‘儿子’你不是不知道！这是他唯一能对外公布的继承人！这是他洗白自己、装点门面的金童！”
“那…那怎么办薇薇姐？”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彻底慌了。
“怎么办？凉拌！”林薇薇的声音陡然透出一股狠劲，像被逼到绝境的母兽，“报告原件我撕了！这份副本…你拿着！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藏好！这是保命的护身符！万一…万一我真出了事…你就把它…捅出去！”她把“捅出去”三个字咬得极重。
“好好好！”女孩慌不迭地答应。
一阵高跟鞋声慌乱地远去。
消防通道的门轻轻合上。
隔间里，费小极僵在原地，背脊紧紧贴着冰凉的隔板，额头上全是冷汗。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鼓，震得他耳膜嗡嗡响。
信息量太大！太他妈惊悚了！
林薇薇的儿子，不是九爷的种？
亲子鉴定报告显示，也不是他费小极的？
那孩子是谁的？
九爷被戴了顶天大的绿帽子？
林薇薇把这惊天秘密当成了最后的护身符？
而他费小极，莫名其妙成了其中一环“嫌疑人”？！
一种极其荒谬又极度危险的感觉攫住了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以为自己是在暗处算计九爷的毒蛇，没想到在别人眼里，他可能只是个被卷进更大漩涡里的替死鬼！
他猛地推开隔间门，外面走廊空空如也。他冲到消防通道门边，猛地拉开！楼梯间里只有一股灰尘味，人影全无。
费小极靠在冰冷的防火门上，胸膛剧烈起伏。脑子里像开了锅的滚水，各种碎片信息疯狂翻腾：阿芳的硫酸脸和指控，九爷的“封口费”嫁祸，自己被冻结的账户，还有刚刚这石破天惊的亲子鉴定…
混乱中，一点冰冷的锐光在他浑浊的眼底渐渐凝聚。
护身符？
呵…
他妈的，这哪是护身符？这分明是颗能把所有人都炸上天的炸弹！
一丝属于街头无赖的本能狡诈和赌徒般的疯狂，开始压过最初的震惊和恐惧。九爷不是最看重这张脸面吗？不是最宝贝这个当成继承人来养的“儿子”吗？林薇薇不是想拿这张鉴定报告当保命牌吗？
好啊！
老子让你们都尝尝，什么叫“你以为不是你以为的以为”！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称得上丧心病狂的计划雏形，在他被怒火和绝望烧得滚烫的脑海里，疯狂滋生！
接下来的两天，费小极像条真正的幽灵，在滨海市的阴影里穿梭。吉祥公寓是彻底不能回了。他换了三个黑网吧，用假身份证开临时卡，像个最饥渴的矿工，疯狂挖掘着关于滨海妇产医院“康健”的一切信息。他不懂高深的黑客技术，但他有街头混混最擅长的本事——钻空子，找漏洞，撬门缝。
他冒充过急吼吼要建档的孕妇家属打电话去前台咨询，套问预约流程和医生排班。
他跟蹲在医院后门抽烟的后勤保洁套近乎，递上最便宜的烟，打听医院内部网络和档案室的“安保”。
他甚至在网上找到了一个刚从康健医院It外包公司离职、满腹牢骚的程序员发的吐槽帖子，用小号伪装猎头，旁敲侧击问出了医院内部系统一个鲜为人知的后门入口——因为交接混乱，一直没堵上，权限认证形同虚设！
“天地造化，阴阳流转，后门堵死，必有狗洞…古人诚不我欺…”费小极盯着屏幕上记下的那一串看似乱码的入口地址和默认密码，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弧度。这他妈就是他翻身的狗洞！道家讲否极泰来，佛家说放下屠刀？呸！老子偏要拿起这把刀，搅他个天翻地覆！
夜深得像化不开的浓墨。费小极蜷缩在第三个黑网吧最角落的位置，屏幕的光映着他枯槁又亢奋的脸。他套上一件不知道从哪个晾衣杆上顺来的、印着美团外卖的旧冲锋衣，拉链拉到顶遮住下巴，戴上一个黑色口罩，再扣上冲锋衣的兜帽。镜子里的人，只剩一双布满血丝、闪烁着饿狼般光芒的眼睛。
他像一滴融入黑夜的污水，悄无声息地滑进康健妇产医院笼罩在树影下的后巷。空气里有消毒水和淡淡垃圾混合的气味。凌晨两点，只有急诊的灯还亮着，大部分区域一片死寂。他绕到住院部侧面，找到那扇保洁大叔“无意”中透露的、因为门锁老化经常虚掩着的防火门。
吱呀…一声轻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门开了条缝！里面是昏暗的楼梯间，堆着些杂物。费小极像条泥鳅，滋溜一下就钻了进去，心脏在胸口狂跳，手心里全是冷汗。他凭着白天观察和套话的模糊印象，摸黑穿过一条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走廊，避开一个亮着灯的值班室（里面隐约传出深夜肥皂剧的声音），找到了位于二楼角落的机房——门上挂着“信息科重地，闲人免进”的牌子，但锁，竟然只是个老旧的挂锁，没有电子锁！
“妈的，外包程序员说的没错，这帮孙子是真不上心！”费小极暗骂一句，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细长的、磨尖的铁丝——街头混混的傍身手艺。他屏住呼吸，耳朵贴着冰冷的铁门，听着里面服务器风扇低沉的嗡鸣，手指灵巧地拨弄着锁芯。
咔哒！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走廊里却如同惊雷！费小极浑身一紧，僵在原地几秒。值班室方向没有动静。他轻轻拉开挂锁，闪身钻进机房，反手把门虚掩上。
机房不大，几排机柜闪烁着幽绿的指示灯，像鬼火。一台管理终端电脑屏幕还亮着，停留在某个内部系统登录界面。费小极像扑食的饿狼一样扑过去，手指颤抖着，敲下那个离职程序员“无意”泄露的默认管理员账号和密码。
登录进度条缓慢移动…一秒…两秒…
费小极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汗水顺着太阳穴往下淌。
叮！
界面跳转！进入系统！
简陋的内部界面出现在屏幕上，目录清晰得像个没上锁的仓库！
“成了！”费小极无声地嘶吼了一声，眼睛因为狂喜和紧张布满血丝。他迅速找到“检验科数据库”入口，点开。输入林薇薇的名字进行检索。
屏幕上瞬间跳出一条记录：
林薇薇 委托检验项目：亲子关系鉴定（样本A：林xx，样本b：费小极比对）
检验状态：完成
报告编号：hJdNA001
结论：排除样本b（费小极）为样本A（林xx）之生物学父亲。
费小极死死盯着那行结论，仿佛能把它烧穿。“排除…嘿嘿嘿…”他喉咙里发出夜枭般的低沉冷笑，“九爷，老畜生，你也有今天！”
他点开报告详情，找到结论录入的那个文本框。光标在“排除”两个字后面闪烁，像在嘲笑他。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敲击键盘。
删除“排除”！
输入：“支持样本b（费小极）为样本A（林xx）之生物学父亲。基于现有检测结果，累计亲权概率（cpI）计算为：99.9999%”
确认修改！
系统提示：“报告内容已更新！”
看着屏幕上那串凭空出现的、金光闪闪的“99.9999%”，费小极只觉得一股扭曲的快感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九爷，你的亲儿子？不！是老子的种！老子给你养了几年便宜儿子，爽不爽？！
但他动作没停。光改结论还不够！他要把这盆滚烫的脏水，泼得满城风雨！泼到九爷那张老脸上，泼到他再也洗不干净！
他找到报告打印副本存档目录，选中那份被修改过的报告，点击批量打印！想了想，又在收件人地址栏里，疯狂输入一串滨海市最知名的八卦媒体、新闻网站的爆料邮箱地址！手指在油腻的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带着一种疯狂宣泄的节奏！做完这一切，他迅速清除掉自己这台终端上的操作日志（一个简单命令，那离职程序员抱怨过医院系统日志功能形同虚设），关机！拔掉网线！像幽灵一样退出机房，悄无声息地合上那扇防火门，消失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
九爷的“御书房”，红木地板光可鉴人，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檀香，却压不住那股山雨欲来的暴戾。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拉着，只开了一盏地灯，光线昏沉得如同墓室。
林薇薇像一只被暴雨打湿翅膀的金丝雀，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昂贵的真丝睡裙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露出雪白手臂上几道刺目的青紫掐痕。她头发散乱，脸上精致的妆容被眼泪冲花，更显得楚楚可怜，但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死灰般的绝望。那份亲子鉴定报告的复印件，被撕成了几片，像肮脏的落叶散落在她身边。
九爷背对着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虽然窗帘紧闭），宽厚的背影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他手里死死攥着的，正是那份从康健医院“正常流程”发过来的亲子鉴定报告副本！上面费小极的名字和那串刺眼的“99.9999%”，像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眼睛！
“费…小…极…”九爷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低沉嘶哑，带着一种要将人撕碎的怨毒。他猛地转身！那张平日里保养得宜、不怒自威的脸，此刻因为暴怒而扭曲变形，眼珠子布满血丝，像要吃人！他几步冲到林薇薇面前，巨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说！”九爷的怒吼震得吊灯都似乎在摇晃，“那个小畜生什么时候上的你的床？！嗯？！在我眼皮子底下？！在我给你买的游艇上？！”他猛地弯腰，铁钳般的大手一把掐住林薇薇纤细的脖子，将她从地上硬生生提了起来！
“呜…九爷…咳咳…不是…真不是…”林薇薇双脚离地，徒劳地挣扎，脸色瞬间憋得青紫，眼泪汹涌而出，断断续续地嘶喊，“…报告…假的…我发誓…他…他根本没碰过我…是医院…有人要害我们…咳咳…”
“放屁！”九爷手臂上的肌肉虬结，手劲几乎要捏碎她的喉骨！他另一只手抓起地上那份被撕碎的鉴定报告残片，狠狠甩在林薇薇脸上！“白纸黑字！铁证如山！那小畜生…那小畜生…”九爷的声音因为极致的羞辱和愤怒而颤抖，“他算个什么东西？！一条阴沟里的臭虫！连给老子舔鞋底都不配的烂泥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