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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车在雨夜里钻巷子,像条滑不溜丢的鱼。轮胎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打在石库门的青砖上,“啪嗒啪嗒”响,混着发动机的低鸣,倒比警笛声更让人揪心。

最后停在个不起眼的院子后门口,门是两扇掉漆的木板,锁是老式铜挂锁,接应的妇人正举着油纸伞等在那儿,见车来,手起锁落,动作快得像变戏法。

“快进来。”妇人的声音压得低,带着点哑,听着像常年喝浓茶的嗓子。她引着赵佳贝怡穿过潮湿的天井,青砖地上长着青苔,踩上去“滋溜”打滑。

二楼的房间小得像鸽子笼,却收拾得干净。桌上摆着个粗瓷碗,里面盛着热水,水汽袅袅的。旁边叠着套灰布褂子,浆洗得发硬,领口还熨出了折痕。最让她心头一震的是桌角的木匣子——打开一看,镊子、剪刀、纱布,甚至还有一小瓶酒精,都是她常用的牌子。

“赵医生,您先歇着。”妇人把伞靠在门边,伞骨“咔嗒”响了一声,“这院儿是自家的,前院住着我那瘫痪的老爹,日本人查过两回,嫌晦气,不爱来。”她往灶房的方向指了指,“要吃要喝喊我一声,我姓周,您叫我周嫂就行。”

赵佳贝怡点点头,看着周嫂下楼的背影,那背影有点驼,裤脚沾着泥,像是刚从什么地方赶回来。她倒了杯热水,指尖触到碗壁的温热,才觉出浑身的冷——刚才只顾着逃,现在停下来,骨头缝里都往外冒寒气。

换衣服时,发现褂子口袋里缝着个小布包,拆开一看,是块红糖,硬邦邦的,裹着油纸。赵佳贝怡的鼻子突然酸了——她小时候生病,娘就总在她口袋里塞块红糖,说“甜的能压惊”。

可她实在没胃口。那个在雨夜里倒下的身影总在眼前晃,那人的眼睛亮得像星子,推她那一把时,掌心的温度透过湿透的雨衣传过来,烫得她心口发疼。

“周嫂,”她追到楼梯口,声音还有点抖,“昨晚……救我的那位同志,他……”

周嫂正往灶膛里添柴,火光映得她侧脸发黄。她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熟练地将柴火一根根塞进灶膛,火苗随着她的动作跳跃,仿佛在为她伴奏。闻言动作顿了顿,手里的火钳“哐当”掉在地上。她弯腰捡起来,慢慢拨着柴火,声音轻得像叹息:“赵医生,您记着,为了更多人能喘气,总有人得把命搭进去。”

她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淬了火的铁:“您活着,把那些等着救命的人救活,才对得起他。”她的话里似乎隐藏着无尽的辛酸和沉重的责任感,仿佛她自己也曾经经历过生死边缘的挣扎。

这话像块石头,砸得赵佳贝怡心口发闷。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被堵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嫂把铁锅架在灶上,锅里的水“咕嘟”冒泡,像在替她呜咽。水汽蒸腾中,周嫂的身影显得有些模糊,但她的背影却异常坚定,仿佛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她都会坚守在这里,为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提供温暖和希望。

第二天傍晚,天擦黑的时候,顾慎之来了。他是从后窗爬进来的,动作轻得像猫。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手撑在窗台上,指节发白。赵佳贝怡这才发现他左胳膊不自然地垂着,袖口渗着暗红的血,像是受了伤。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急忙上前扶住他。

“你怎么……”

“没事,擦破点皮。”顾慎之摆摆手,从怀里掏出张揉得皱巴巴的纸,在桌上铺开。那是张地图,用铅笔勾着歪歪扭扭的线,像条没头的蛇,“上海不能待了,日本人撒了通缉令,码头、车站都贴着你的照片,画得还挺像。”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时代的悲剧。

赵佳贝怡看着地图上的红圈,那是日本人设卡的地方,密密麻麻的,像爬满了蛆虫。“去哪儿?”她问,声音比想象中平静。她的心中早已波涛汹涌,但在这个动荡的年代,她学会了如何在表面上保持冷静。

“重庆。”顾慎之的指尖点在地图最西头,那里画着个小小的十字,“大后方缺医生,尤其是您这样的。”他从怀里掏出个牛皮本,翻开,里面夹着张照片,是个陌生女人的脸,梳着齐耳短发,眉眼间竟和她有几分像,“这是新身份,姓苏,是个丧夫的小学教员,去重庆投奔表哥。”

他又拿出个铁皮盒,打开,里面是磺胺粉,用蜡封得严严实实,还有一小包种子,黑黢黢的,是空间培育的止血草种。“路上不好走,这药能救命。种子您收着,到了重庆找块空地种下,能发。”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和期望,仿佛在为她描绘一个未来的希望。

赵佳贝怡捏着那包种子,指尖能摸到颗粒的坚硬。她想起诊所后院的药圃,去年种下的止血草,这时候该冒出嫩芽了,不知道现在被日本人糟践成了什么样。她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哀伤,那些她亲手培育的植物,如今可能已经化为灰烬。

“路线是水路,先坐小火轮去武汉,到了汉口码头,找个卖热干面的老汉,就说‘要加双份芝麻酱’,他会引您去见接应的人。”顾慎之的语速越来越快,像是怕耽误了时间,“船票在拎箱夹层里,是今晚九点的,客货混装,人杂,不容易显眼。”

他顿了顿,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那只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佳怡,”他第一次这么叫她,声音有点涩,“到了重庆,好好活着。您那手本事,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比我们这些舞刀弄枪的金贵多了。”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和期望,仿佛在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赵佳贝怡看着他眼下的乌青,那乌青深得像被人打了一拳。想来这几天他没合过眼,又是安排路线,又是联络人手,怕是连口热饭都没吃上。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个平日里看似冷酷的男人,其实内心充满了对她的关心和保护。

“上海这边……”她欲言又止,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她知道,一旦离开,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这个她曾经熟悉的城市,这个她曾经奋斗过的地方,这个她曾经爱过的人,都将变成回忆。

“有我呢。”顾慎之笑了笑,露出那颗豁牙,还是以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眼里的光却亮得吓人,“清水百合那婆娘,还有那些帮凶,我一个个找他们算账。您放心,诊所的牌子我给您护着,等打跑了鬼子,您回来接着开。”

赵佳贝怡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以至于一时之间,她竟然说不出话来。她心里明白,这一别,未来是否还能与亲人、朋友再次相见,实在是个未知数。她的眼前浮现出许多熟悉的面孔,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同志们,那些在艰苦岁月中给予她温暖和力量的人们。她深知,这一别,可能就是永别。

夜幕降临,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周嫂轻轻敲响了门,手里拿着一个用蓝布包裹的包裹。赵佳贝怡接过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件洗得发白的旗袍,盘扣却依旧锃亮如新。周嫂轻声说道:“换上这件旗袍吧,它会帮助你安全离开这里。”她开始帮赵佳贝怡梳理头发,尽管她的手指粗糙,但动作却异常温柔细致。

周嫂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朵紫红色的绒布花,小心翼翼地插在赵佳贝怡的鬓角。这朵花看起来有些旧,但依然能看出曾经的精致。“这是我闺女的,她去年不幸去世了。”周嫂的声音带着一丝哀伤,“这花你戴着,希望能为你带来好运,避避邪。”

赵佳贝怡轻轻抚摸着那朵花,花瓣硬邦邦的,仿佛被无数人的手摩挲过,承载着无数的思念和祈愿。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感受到了周嫂对她深深的关爱和祝福。

码头的景象如同一个巨大的马蜂窝,混乱而繁忙。挑夫们肩上扛着沉重的麻袋,一边喊着号子一边前行,“嘿呦嘿呦”的声音震耳欲聋。卖烟卷的小贩在人群中穿梭,烟盒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赵佳贝怡低着头,紧紧跟在周嫂的侄子身后。那人背有点驼,拉着一辆空黄包车,不时回头冲她挤挤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调皮和机智。

“苏先生,这边请。”他轻声引导着她,巧妙地绕过巡逻的日本兵。那些日本兵穿着黄军装,皮靴踩在木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声,枪托上的刺刀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冷冽的光芒。

江风“呼呼”地刮着,带着浓重的腥气,直往人的鼻子里钻。客货混装的轮船像一头锈死的铁牛,静静地泊在岸边,烟囱里冒出的黑烟呛得人直咳嗽。跳板晃动得厉害,像是没有骨头的蛇,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赵佳贝怡回头望了一眼。外滩的霓虹灯依旧亮着,红的、绿的灯光映在江面上,像极了打翻了的胭脂盒。然而,在这光鲜亮丽的背后,隐藏着多少像那个雨夜牺牲的同志一样的无名英雄,他们的白骨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江水中。

“姑娘,快上船吧,要开了。”旁边的老船夫叼着旱烟,烟杆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这江路险恶,晚了怕是要撞上暗礁。”

她紧紧握着手里的拎箱,铁皮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了一丝疼痛,但这种疼痛却让她感到踏实。箱子里装着的种子仿佛有了生命,隔着布料传来微弱的震颤,就像一颗小小的心脏在跳动。

踏上甲板的那一刻,汽笛“呜——”地长声响起,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呼唤。赵佳贝怡扶着栏杆,看着码头的灯火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了一团模糊的光晕,就像一颗快要熄灭的星星。

船开了,破开江面的倒影,往漆黑的上游驶去。江水拍打着船舷,“哗啦哗啦”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又像是在为她送行。

【新地图开启:长江航道。主线任务更新:抵达重庆,保存火种。】

空间的提示音在她的脑海里响起,不再是冷冰冰的机械声,反而带着一丝温度。赵佳贝怡摸了摸鬓角的绒布花,花上还沾着江风的潮气。

她知道前路充满艰难险阻,暗礁、险滩、日本人的巡逻艇,甚至还有更多未知的挑战在等待着她。但她不再感到害怕。

那包种子在箱子里沉睡着,却像是一个无声的承诺。那些为了理想和信念牺牲的人们,那些在黑暗中默默支持她的人们,他们的精神和希望都在这个承诺中继续活着。

赵佳贝怡挺直了脊背,目光坚定地望着浓墨般的夜色。江风掀起她的衣角,带着江水的腥气,也带着一丝新生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