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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巷的风裹着潮气,卷得那盏破灯笼在门框上乱晃。光影在斑驳的墙上投出歪歪扭扭的影子,忽明忽暗,像有无数只手在暗处张牙舞爪。

赵佳贝怡攥着顾慎之送来的字条,指尖把泛黄的纸页捏出深深的褶皱。上面只有一行字:三更,南门杂货铺,看暗号。墨迹是新的,还带着点墨香,可她却觉得那字迹沉得像块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往窗外瞥了眼,对面阁楼的灯已经灭了三天。前晚李思和派来的小子喘着气说,盯梢的特务全被调去城西了,听说抓了个送信的,正往死里审呢。那小子说话时眼神躲闪,赵佳贝怡一听就明白——那所谓的送信的,八成是顾慎之故意放出去的饵。

赵医生,消毒水够了不?小学徒李小子抱着个大瓷盆进来,盆里泡着十几块抹布,白花花一片浸在浓得发绿的消毒水里,气味呛得人直皱眉。这孩子是她从乡下带出来的,手脚麻利,就是胆子小,昨晚清理储藏室时,看到墙角的蜘蛛网都吓得跳起来。

赵佳贝怡回过神,指了指后院那间废弃的储藏室:再兑半桶,墙角裂缝都得擦到。记住,别用铁丝球,刮花了墙皮反而显眼。

那间储藏室自从她接手这家诊所后就一直紧闭着,仿佛被时间遗忘了一般。当她昨晚终于决定打开那扇门时,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厚厚的蜘蛛网,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门帘。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蛛网上,反射出微弱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墙角处堆积着半人高的旧药箱,它们已经被时间侵蚀得不成样子,有些甚至已经破损不堪。药箱上的标签早已模糊不清,无法辨认里面曾经装过什么药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霉味,混合着灰尘的气息,让人不禁咳嗽起来。这股味道如此刺鼻,以至于她和李小子昨晚清理了大半夜,才勉强将其驱散一些。

经过一番努力,他们终于把储藏室打扫得稍微能见人了。水泥地面被洗刷得发白,原本的污垢和污渍都被清除得一干二净。墙角摆放着两张铁架床,上面铺着洗得发黄的粗布床单,虽然看起来有些陈旧,但至少还算整洁。

最里面还隔出了一个小隔间,里面放置着一个旧药柜。药柜的锁是新换的,铜锁芯在昏暗中闪烁着冷光,给人一种神秘而庄重的感觉。

这隔离点弄得跟真的似的。李小子蹲在地上擦地,嘴里嘟囔着,真要住传染病号啊?我听前屋王护士说,南京那边闹鼠疫了,可吓人了......

赵佳贝怡没接话,往墙角的煤炉里添了块炭。炉上炖着锅米汤,咕嘟咕嘟冒泡,米香混着淡淡的药味在屋里弥漫。这是给沙春燕和马博文准备的——顾慎之说那两个学生娃在南京受了不少罪,一个发着低烧,一个腿上受了伤,得先补补,还得藏住气色差,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她摸出怀里的小药瓶,里面是顾慎之配的镇静剂,无色无味,掺在米汤里正好。瓶底还沉着几粒白药片,是空间里新提纯的消炎药,比市面上的药效强三倍,就是太少,省着点才能撑到上海。

三更的梆子刚敲过,后巷传来咚、咚、咚三声轻响,节奏慢得很,像有人用石头敲墙。赵佳贝怡心里一紧,对李小子使了个眼色:看好门,谁来都别说我在。就说我去给张太太送药了,得后半夜才回。

她迅速地抓起一件灰布褂子套在身上,然后将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根铜簪子固定住。这是他们之间约定的暗号,意味着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赵佳贝怡脚步轻盈地走到巷口,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四周。就在这时,她的视线被一个挑着菜担的老汉吸引住了。那老汉正站在杂货铺门口,看似随意地转悠着,扁担的两头挂着空筐,筐沿还沾着一些烂菜叶,看上去像是收摊回家的样子。

然而,赵佳贝怡的直觉告诉她,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她定睛观察着老汉,发现他的脚步异常稳健,完全不像是走了一整天路的人。而且,尽管扁担上挑着的是空筐,但他的肩膀却微微下沉,这显然是因为他平日里习惯了挑着重物。

赵佳贝怡心中暗自思忖:“这个老汉肯定有问题,他绝对不是普通的菜贩。”她决定进一步观察这个老汉,看看他究竟有什么企图。

大爷,还有新鲜萝卜不?赵佳贝怡走上前,声音压得低,眼角的余光扫过他腰间——果然系着根红绳,上面拴着枚生锈的铜纽扣,和顾慎之描述的分毫不差。

老汉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亮了亮,那眼神绝不是普通老汉该有的:卖完了,要不去我家拿?在后院窖着,脆着呢,保准甜。

绕到杂货铺后院,顾慎之正蹲在井边抽烟,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他穿了件黑短褂,袖口卷着,露出小臂上道新疤,还缠着纱布,渗着点暗红的血渍。

城西那边闹得正凶。顾慎之把烟蒂摁在井台上,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抓了老张头家的二小子,听说打得不轻,牙都掉了两颗,一口咬定是往城外送情报的。

赵佳贝怡心里一沉:那孩子......

没事,提前喂了药,扛得住。顾慎之打断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这是那翻译官的信物,你拿着。他叫周明远,明天傍晚会随运输队到,车是灰色的卡车,车头画着红十字,其实拉的都是医疗器械。

油纸包里是枚银质的翻译官徽章,边角磨得发亮,背面刻着个字。赵佳贝怡捏在手里,冰凉的金属硌得手心发疼——顾慎之说过,这位周翻译官潜伏了五年,从没出过差错,这次是把身家性命都押上了,他女儿刚满月,就等这事了了,带全家出城。

学生们怎么伪装?她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徽章,边缘刮得指腹发麻。

发高烧的那个好办,裹严实点,脸上擦点胭脂,看着像出麻疹。顾慎之往墙角啐了口,另一个麻烦点,腿上的伤得裹渗血的纱布,装成被传染的样子。周翻译官会带着检疫文件,说是要送去上海隔离治疗,一般人不敢细查——日本人惜命,最怕传染病。

他顿了顿,抬头看她,眼神在黑暗中格外亮:最怕的是卡车过卡子。日本兵最近查得严,尤其是带红十字的车,说是怕有人偷运药品。上礼拜就有辆救护车被拦了,连司机带护士都被带走了,到现在没信儿。

赵佳贝怡的心揪成了团。她想起上个月在码头看到的景象,日本兵牵着狼狗,对每辆卡车都又拍又敲,有个车夫动作慢了点,就被枪托砸得头破血流,血顺着脸颊往下淌,在地上积了小小的一滩,看着让人眼晕。

我准备了这个。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瓷瓶,塞给顾慎之,空间里新炼的,能让体温暂时升高,跟真发烧一模一样,药效能顶六个时辰。让他们上车前喝,过卡子时就算被摸额头也查不出破绽。

顾慎之捏着瓷瓶,指尖在瓶身上转了转:你这空间......越来越神了。语气里有惊叹,更多的却是担忧,佳贝怡,这次风险太大,要是......

没什么要是。赵佳贝怡打断他,声音有点发紧,那俩孩子是带着重要情报的,不能出事。再说了,周翻译官肯帮忙,咱们更不能让他白冒险。

井台上的水映着残月,碎银似的晃眼。赵佳贝怡望着那点光,突然想起沙春燕的信——那姑娘在信里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说等到了上海,想喝您熬的米汤,字迹被水洇过,晕成了淡淡的蓝,看着让人心疼。

我回去了。赵佳贝怡把徽章揣进怀里,转身时衣角扫过菜筐,带起阵烂菜叶的腥气,运输队到了提前发信号,别用枪声,敲三长两短就行。我在后院等着,一听到就开门。

顾慎之在身后了声,等她走出几步,又突然喊住她:储藏室的后窗记得闩死,那片墙挨着邻居家的院子,别让人从缝里看见里面的灯。还有,明天把前屋的隔离病房,闲人免进牌子挂上,越显眼越好。

赵佳贝怡回头时,正看见他往井里扔了块石头,的一声闷响,惊得树上的夜鸟扑棱棱飞起,黑影掠过月亮,像片被风吹走的云。

回到诊所时,李小子已经睡在了前屋的长椅上,怀里还抱着那瓶新兑的消毒水,呼吸声匀匀的,嘴角挂着点口水。赵佳贝怡给他盖了件棉袄,转身进了储藏室。

铁架床上的白被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药柜上的玻璃罐里装着葡萄糖注射液,标签是她仿着日文写的,歪歪扭扭的,乍一看倒像那么回事。最里头的隔间里,她藏了把手术刀和半瓶麻药——顾慎之说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遇上搜查的,得有个能自保的东西。

窗外的梆子敲了五下,天快亮了。赵佳贝怡坐在床沿,摸出那枚银徽章,在掌心转着圈。金属贴着皮肤,凉得像冰,却让她混乱的心绪慢慢定了下来。

她想起沙春燕信里最后一句话:赵医生,我们带的东西很重要,能救很多人。字迹用力得划破了纸页,透着股豁出去的劲儿,看得人鼻子发酸。

赵佳贝怡把徽章塞进枕套里,躺了下来。铁架床硌得骨头疼,她却没半点睡意,耳朵竖得老高,听着外面的动静——风刮过树梢的沙沙声,远处黄包车铃铛的叮当声,还有自己擂鼓似的心跳声,混在一起,像在等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

她知道,从周明远带着运输队驶出南京城的那一刻起,每分每秒都是在赌。赌声东击西的计策能瞒过特务的眼睛,赌那位潜伏五年的翻译官能稳住阵脚,赌这临时搭起的隔离点能藏住两个带着秘密的学生娃。

煤炉上的米汤还在咕嘟,米香漫过门缝,在寂静的夜里散开。赵佳贝怡攥紧了枕头下的手术刀,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让她清醒得像刚泼过冷水。

这场仗,只能赢,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