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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仿佛有千斤重一般,赵佳贝怡用尽全力,才勉强将其掀开一条细缝。昏黄的油灯在头顶摇晃着,微弱的光芒在空气中形成一圈圈光晕,光晕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灰尘,仿佛被惊扰的精灵,在空中肆意飞舞。

这些灰尘呛得赵佳贝怡喉咙发痒,她忍不住咳嗽起来,每一声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似的。

后背的伤口传来阵阵疼痛,就像有一条生锈的铁丝在肉里搅动,这种感觉让赵佳贝怡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不过,与之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灼痛相比,现在的疼痛已经算是温和的了。

“赵医生!你醒了?!”突然,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撞进了赵佳贝怡的耳朵里。她艰难地转动着眼珠,视线渐渐清晰,终于看清了床边趴着的人——王梓桐。

只见王梓桐的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显然是刚刚哭过,而且哭得很厉害。她的下巴上还沾着一点没擦干净的血痂,应该是守在这里很久,都没有时间打理自己。

“水……”她嗓子干得冒烟,吐出的字像砂纸磨过木头,剌得喉咙生疼。

王梓桐手忙脚乱地端过个豁口的搪瓷缸,小心翼翼地往她嘴里送。温水滑过喉咙的瞬间,赵佳贝怡几乎要哭出来——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喝过最甜的水。

“你都昏迷一天一夜了!”王梓桐抹着眼泪笑,“张医生说你是脱力加失血,差点就……”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眼里的后怕像水一样漫出来,“还好你撑过来了,刚才小山东那边也有动静,手指头动了!”

“小山东……”赵佳贝怡猛地抓住王梓桐的手,指尖冰凉。她想起昏迷前的画面:少年浑身是血倒在战壕里,肠子都露出来了,却还抓着她的胳膊喊“医生别管我”。

“还活着!真的还活着!”王梓桐拍着她的手背安抚,“张医生说,能撑过昨晚就有希望!简直是奇迹!”

活着……赵佳贝怡感觉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了,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动了动手指,还能感觉到那天掌心的黏热血迹,还有那灵魂撕裂般的剧痛——为了把时间往回拨三秒,她几乎掏空了半条命。原来不是幻觉,那残破的时间回溯,真的起作用了。

王梓桐忽然想起什么,摸了摸自己脖子,然后从随身的蓝布包袱里翻出样东西,递到她面前:“对了,这个还给你。”

是那条红围巾。

这条围巾经过洗涤后,原本鲜艳的红色明显变得黯淡了许多,呈现出一种陈旧的暗红色调。然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上面残留的几块难以洗净的印记,它们宛如干涸的血迹一般,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郁氛围。

不仅如此,围巾的边缘已经磨损得起了毛边,而其中一个角上还撕开了一个口子,显然是经过长时间的使用所致。

王梓桐将围巾轻轻地放在赵佳贝怡的手心里,说道:“你说得对。”接着,他解释道:“那天给小山东止血时,情况紧急,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东西,就把这条围巾撕开来缠住伤口,没想到还真起到了作用。”

赵佳贝怡的指尖缓缓地触碰到围巾的布料,感受到那粗糙的棉布质感,由于洗过多次而变得有些僵硬。然而,尽管如此,她依然能察觉到一种熟悉的温热,仿佛这条围巾承载着许多回忆和情感。

这条围巾是她从医学院毕业时,母亲连夜为她织成的。母亲告诉她,红色具有辟邪的寓意。从那以后,这条围巾便一直伴随着她,无论是跟随部队辗转各地,还是经历各种生活的波折,它始终是她的贴身之物。

“这围巾……”她忽然想起什么,“昨天那个伤员呢?就是攥着围巾没松手的那个。”

就是那个从731逃出来的年轻人,浑身是伤,被送进来时就快不行了。他死死攥着这条围巾,临终前才颤巍巍地塞给王梓桐,说“有用”,然后就咽了气。当时太乱,谁也没顾上琢磨这话的意思。

王梓桐点了点头:“埋在东边的坡上了,我给插了个木牌子。”她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凑近,“说起来也怪,我昨天洗围巾的时候,发现上面显出些奇怪的东西。”

“什么东西?”赵佳贝怡的心莫名一跳,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围巾。

王梓桐指着围巾上一块洗得发白的地方:“你看,这里,还有这里。”

赵佳贝怡眯起眼,借着油灯的光仔细看。果然,在那些淡红色的印记里,隐约藏着些线条。不是血迹自然晕开的样子,更像是用什么尖东西画上去的,细得像发丝,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有的地方是圆点,有的地方是交叉,还有几条歪歪扭扭的曲线,构成了一幅奇怪的图案。像……像张简易的地图?

她的呼吸一下子屏住了,后背的伤口突然疼得厉害,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还有这个。”王梓桐指着围巾一角,那里有个模糊的标记。是个歪歪扭扭的樱花图案,花瓣边缘不整齐,像是仓促间用指甲掐出来的。而在樱花周围,环绕着几个细小的、扭曲的符号,像显微镜下看到的细菌形状——那是鼠疫杆菌的轮廓!

赵佳贝怡的指尖猛地收紧,攥住了围巾。棉布的纹路硌进掌心,疼得她浑身发颤。

是它!

她只觉得一股热血如火山喷发般涌上头顶,仿佛要冲破天灵盖,然而下一刻,这股热流又如坠冰窖般迅速沉入脚底,令她浑身发冷,手脚也变得冰凉。

那个从魔窟中艰难逃出的伤员,那个连说话都含糊不清的年轻人,竟然以如此独特的方式留下了关键线索!

她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条围巾,上面的图案渐渐清晰起来。

他显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明白如果直接说出731基地的坐标,很可能会被敌人中途截获。于是,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用一种特殊的药水,也许是只有遇血才会显影的神奇物质,将基地的坐标绘制在围巾上!

那些错综复杂的线条,原来是地形的描绘;那些散布其中的圆点,无疑是重要的标记;而那朵被细菌环绕的樱花,则是那个地狱般地方的独特印记!

难怪他要死死攥着围巾,难怪他临终前说“有用”!这哪里是有用,这是用命换来的钥匙啊!

“这……这是什么?”王梓桐看着她发白的脸,有点慌了,“赵医生,你怎么了?”

赵佳贝怡没说话,只是把围巾翻过来掉过去地看。那些线条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像一条条人命在眼前晃。她仿佛能看到那个年轻人被抓进基地的样子,看到他在实验室里遭受的折磨,看到他拼尽最后一口气在围巾上留下标记时的眼神——那里面一定有恨,有不甘,还有一丝微弱却执着的希望。

“梓桐,”她忽然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还记得那个伤员吗?他有没有说过别的话?”

王梓桐努力回想:“就说……说‘往西北走’,还有‘樱花下面有蛇’。当时以为他胡话,现在想来……”

往西北走!樱花下面有蛇!赵佳贝怡的心狠狠一跳。地图上的曲线刚好指向西北,而“蛇”大概就是指那些藏在暗处的守卫!

她抬起头,油灯的光映在她眼里,亮得惊人。她看着王梓桐,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女学生,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却在炮火里跑前跑后,给伤员包扎,给大家打气,刚才还为了小山东的存活而真心欢喜。

这样干净又勇敢的人,才配得上这份托付。

“梓桐,你听我说。”赵佳贝怡把围巾轻轻叠好,放在掌心,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王梓桐见她神色严肃,也收了笑容,认真地点点头。

“这条围巾,”赵佳贝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种沉甸甸的分量,“是一把钥匙。”

“钥匙?”王梓桐眨眨眼,没明白。

“嗯,”赵佳贝怡点头,指尖划过那些隐秘的线条,“一把能打开地狱之门,也能最终锁死它的钥匙。你看这些印记,是地图。那个樱花,是个杀人的地方,他们在那里用活人做实验,用细菌杀人,比日本鬼子的枪炮还狠。”

她把从伤员断断续续的叙述里拼凑出的真相,捡能说的告诉了王梓桐——那些被解剖的活人,那些装在瓶子里的器官,那些带着病毒的炸弹。王梓桐的脸一点点变白,嘴唇哆嗦着,眼里的惊恐像水波一样荡开。

“那个年轻人,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赵佳贝怡的声音发颤,“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就把坐标藏在了这里。他说‘有用’,是想让我们找到那里,端掉它,不让更多人受苦。”

防空洞里很静,远处的爆炸声仿佛都停了。油灯的光晕在两人之间晃动,把影子投在潮湿的墙壁上,像幅沉默的画。

王梓桐看着那条旧围巾,又看看赵佳贝怡苍白却坚定的脸。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完全明白,但心里有个声音在喊:答应她。

“赵医生,”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有点发颤,却异常清晰,“我懂了。你想让我做什么?”

赵佳贝怡看着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像穿透乌云的光,照亮了她苍白的脸:“我伤成这样,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但你不一样,你年轻,跑得快,也机灵。”她把围巾递过去,“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送到三公里外的八路军驻地?找一个叫李队长的人,他会懂的。”

王梓桐接过围巾,粗粝的布料硌着手心,却让她觉得踏实。她用力点头:“我去!现在就去!”

“等等,”赵佳贝怡拉住她,“外面炮打得紧,你沿着战壕走,避开开阔地。还有……”她摸出藏在衣角的半块干粮,塞给王梓桐,“路上垫垫肚子。”

王梓桐把围巾贴身藏好,又把干粮揣进兜里,转身就要走。走到洞口时,她忽然回头,对着赵佳贝怡鞠了个躬:“您放心,我一定送到!”

看着小姑娘消失在黑暗里的背影,赵佳贝怡长长舒了口气,后背的伤口疼得她直咧嘴,却笑得比谁都轻松。

也许她的时间不多了,也许那残破的异能再也用不了了。但没关系。

希望已经交出去了。

就像那条红围巾,从一个濒死的人手里,传到另一个年轻的人手里,带着血,带着痛,带着永不熄灭的念想。

远处的天空,不知何时透出了一丝微光,像黎明前的预兆。赵佳贝怡闭上眼睛,听着防空洞外渐起的号角声,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那座地狱的门,很快就要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