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桑坞的晨露还未曦干,老桑林的枝叶间已筛下细碎的天光。坤震太爷爷拄着那根磨得光滑的桑木杖,领着坤陆、玖儿、晓输、艮石与暮墨五人,踏着沾露的青草,走向林深处那处隐秘的地下密室。
密室入口藏在一株需十数人合抱的老桑树下,盘结的根须如苍劲的龙爪,将石门牢牢裹住。若非太爷爷伸手拂开最粗的那根主根,露出门楣上模糊的字,任谁也想不到这繁茂的桑荫下竟藏着通往上古秘境的入口。
吱呀——
厚重的石门被推开时,发出一声仿佛跨越千年的叹息。一股混杂着腐叶、湿土与陈旧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地下密室特有的阴凉,瞬间驱散了晨露的湿暖。
密室不大,四壁由青黑色的岩石砌成,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上古卦纹。这些纹路历经岁月侵蚀,许多线条已模糊不清,却仍能从那遒劲的刻痕中,感受到当年刻纹者的心力。中央地面上,一幅丈许见方的太极图嵌在石中,阴阳鱼眼处微微凹陷,恰似为那枚太极古玉量身定做的凹槽。
都准备好了?坤震太爷爷转过身,目光扫过五人。他的声音比平日更显沙哑,布满皱纹的脸上,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里,藏着难以掩饰的担忧。
坤陆上前一步,右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左手紧紧攥着胸口的乾卦桑牌。桑牌温润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太爷爷放心,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他的声音沉稳,却难掩一丝激动——三个月前在天界凌霄殿领受的使命,终于要在此刻启程。
玖儿站在坤陆身侧,垂在身侧的右手轻轻握起。她的掌心隐隐泛着褐红色的光晕,那是地脉灵气在体内流转的痕迹。想起在天界厚德池底,承受着地脉灼烧之痛净化滞气时的绝望,又想起字舀昵在她耳边说的坤土能养万物,亦能承万物之痛,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晓输则有些按捺不住,青色的衣衫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摸了摸怀中的巽风玉佩,玉佩上的字在天光下泛着微光——那是母亲巫浊光留下的唯一信物。三个月来,他无数次摩挲着这个字,想象着母亲当年的模样。此刻即将踏入卦境,他心中既有对未知的忐忑,更有找到母亲更多线索的期盼。
艮石依旧是那副沉稳模样,身上的石甲泛着淡淡的土黄色光泽。他手中握着那块在石魂谷寻得的奇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石上的纹路。从被坤震太爷爷收养,到成为云桑坞的守护者,他从未让信任他的人失望过,这次也绝不会。
暮墨站在最后,青衫的领口微微收紧。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桑木玉佩——那是坤陆在天界为她寻得的,注入了一丝乾卦力的护身之物。脑海中那些碎片化的记忆又开始翻涌:模糊的卦象、古老的咒语,还有一张看不清面容的女子的脸。她不知道这些记忆意味着什么,只盼着能在卦境中找到答案。
坤震太爷爷看着眼前的五个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又被凝重取代。他从袖中取出五枚刻有字的桑木符,分发给众人:这是艮卦护符,若在卦境中遇到生死危机,捏碎它,即可被传送出来。记住,无论传承多诱人,性命永远是第一位的。
他顿了顿,将太极古玉举到眼前。古玉上的太极图案在密室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透着温润的光泽。卦境之内,是上古卦师以毕生修为构建的空间。里面不仅有八卦本源传承,更有混沌之力残留。你们五人,虽各有卦力在身,但切不可掉以轻心。
说完,他不再多言,将太极古玉轻轻嵌入太极图的阴鱼眼。
嗡——
古玉刚一归位,整个密室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四壁上的卦纹瞬间亮起,一道接一道的灵光顺着纹路流淌,如一条条发光的蛇,最终汇入中央的太极图。黑白两色光芒从阴阳鱼眼中喷涌而出,在空中交织旋转,形成一道丈许高的光门。门内雾气翻腾,隐约能看到无数卦象在雾中沉浮,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这就是卦境入口。坤震太爷爷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既是激动,也有不舍,进去吧。云桑坞的未来,就交给你们了。
坤陆深吸一口气,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四人,点了点头。他率先迈步踏入光门,金色的乾卦力在他周身萦绕,将扑面而来的雾气稍稍推开。
玖儿紧随其后,土黄色的坤卦力在她脚下凝聚,让她在虚浮的雾中站稳了身形。
晓输、艮石、暮墨也依次进入。当最后一人的身影消失在雾中,光门缓缓闭合,密室恢复了平静。坤震太爷爷独自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太极图,缓缓叹了口气。他抬手摸了摸老桑木杖上的纹路,喃喃道:师兄,师妹,我能做的都做了。希望这些孩子,能闯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
卦境之内,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迷雾。
雾气浓稠如化不开的墨,能见度不足三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老而晦涩的气息,吸入鼻腔,竟让人心神微微恍惚。脚下是虚浮的云海,踩上去软绵绵的,却能稳稳托住身形,仿佛踩在厚厚的棉絮上。
大家别分开!坤陆的声音在雾中传播不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回声。他立刻祭出乾卦桑牌,金色的光芒从桑牌中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半丈见方的光罩,将身边几人笼罩在内,勉强驱散了些许迷雾。
这地方也太诡异了。晓输忍不住抱怨道。他尝试着放出一丝巽风,想吹散眼前的迷雾,可风一进入雾中,便如同石沉大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皱了皱眉,又加大了巽风的力度,可结果依旧如此,我的巽风竟然不管用。这雾气像是能吞噬一切力量。
艮石蹲下身,手掌按在云海之上。片刻后,他摇了摇头,沉声道:这里的地脉气息很混乱,我的艮卦力无法感知周围的环境。而且,这云海之下,似乎藏着一股很强大的吸力,若不小心,很容易被吸下去。
玖儿则闭起双眼,调动体内的坤族大地之脉。她能隐约感觉到,这片迷雾之下,似乎隐藏着某种庞大而古老的力量。那力量既厚重又深邃,让她心生敬畏,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仿佛与她体内的坤卦力同出一源。
大家小心,这迷雾不简单。暮墨突然开口,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指尖微微颤抖。她捂住额头,眉头紧紧皱起,我好像……能听到一些声音。很模糊,像是很多人在低声说话,又像是卦象在相互碰撞。
众人顿时警惕起来。坤陆将乾卦光罩又扩大了几分,沉声道:什么声音?在哪里?
暮墨侧耳倾听,片刻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声音是从迷雾深处传来的,忽远忽近。而且,我感觉这枚玉佩在和什么东西产生共鸣。她说着,从怀中取出那枚桑木玉佩。玉佩在雾中微微发亮,表面的纹路似乎在缓缓流动。
就在这时,迷雾突然涌动起来。原本浓稠的雾气开始旋转,形成一个个巨大的旋涡。周围的温度骤降,一股阴冷的气息从旋涡中心弥漫开来,让人心头发寒。
不好!有东西过来了!坤陆低喝一声,乾卦桑牌的光芒骤然暴涨,光罩变得更加坚固。
只见旋涡中,无数道黑色的影子钻了出来。这些影子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一团团流动的墨汁,在空中扭曲、蠕动。它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虽然没有眼睛,却能精准地锁定众人的位置,猛地扑了上来。
是混沌残念!坤陆认出了这些东西。在天界的典籍中,他见过类似的记载——混沌之力破碎后残留的碎片,没有意识,却以生灵的灵气和神智为食,大家小心,它们会吞噬人的灵气和神智!一旦被缠上,就很难摆脱了!
话音刚落,第一道黑影就撞在了金色光罩上。的一声闷响,光罩剧烈震颤,表面泛起一圈圈涟漪。坤陆的脸色微微一变,他能感觉到,这黑影的力量比他想象中要强大得多。
艮石见状,立刻站起身,将手中的奇石祭了出来。土黄色的光芒从奇石中爆发,瞬间覆盖了他的全身,形成一副厚重的石甲。他大喝一声,迎着黑影冲了上去:我来挡住它们!你们想办法找出这些东西的弱点!
奇石在他手中化作一把丈许长的石斧,每一次挥击,都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量。石斧与黑影相撞,黑影瞬间被打散,化作一缕缕黑烟。但仅仅片刻,这些黑烟又重新凝聚,再次扑了上来。
这些东西打不死!艮石咬牙道,手臂因为连续挥击而微微发酸。
晓输也不甘示弱。他虽然无法用巽风驱散迷雾,却能操控风之力凝聚成一道道锋利的风刃。看我的!他大喝一声,数十道青色风刃在空中交织成一张网,对着扑来的黑影切割而去。风刃划过黑影,能暂时将它们撕裂,但黑影的恢复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又凝聚成形。
玖儿则将坤卦力注入脚下的云海。云海翻腾起来,一道道土黄色的石柱从雾中升起,试图将黑影困住。但这些黑影身形灵活,总能从石柱的缝隙中钻过去,继续扑向众人。
暮墨站在光罩中央,脸色越来越苍白。那些黑影的气息让她感到非常不适,脑海中的记忆碎片再次涌现出来。这一次,记忆比以往更加清晰:她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子,站在一座高台之上,手中握着一枚白色的玉佩,正在吟诵着古老的咒语。高台之下,是无数的卦象在旋转,还有一群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在跪拜。
头痛……暮墨捂住头,身体微微摇晃。她感觉自己的神智快要被这些记忆吞噬,体内的气息也变得紊乱起来。
暮墨!坤陆注意到她的异样,立刻分出一道乾卦力,注入她的体内。金色的力量进入暮墨的经脉,如同一条温暖的溪流,暂时稳住了她紊乱的气息,坚持住!不要被这些东西影响!集中精神,守住本心!
乾卦力的温暖让暮墨精神稍微一振。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将体内的气息稳定下来。突然,她发现,手中的桑木玉佩光芒越来越盛,那些原本扑向她的黑影,在靠近玉佩时,速度会明显变慢,似乎对玉佩的气息有所忌惮。
我知道了!这些东西怕我这枚玉佩!暮墨大喊道,将桑木玉佩举了起来。
果然,那些原本扑向她的黑影,在看到玉佩的光芒后,纷纷向后退去,不敢靠近。甚至有几道黑影不小心触碰到了玉佩的光芒,瞬间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坤陆眼前一亮:晓输!玖儿!你们掩护暮墨,让她用玉佩的力量驱散这些黑影!
晓输立刻调整方向,将风刃集中在暮墨周围,形成一道风墙,挡住了黑影的进攻。玖儿也操控石柱,在暮墨身边筑起一道环形的石墙,进一步加强防护。
暮墨深吸一口气,将体内仅存的灵气全部注入桑木玉佩。玉佩爆发出耀眼的白色光芒,一道白色的光柱从玉佩中射出,直冲云霄。光柱所过之处,迷雾被强行驱散,露出了一片清明的空间。那些黑色的混沌残念如同遇到了克星,纷纷发出凄厉的尖叫,在光柱中化为一缕缕黑烟,彻底消散。
随着最后一道黑影消散,周围的迷雾也渐渐平息下来。那些巨大的旋涡消失不见,温度慢慢回升,空气中的阴冷气息也随之散去。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纷纷露出疲惫的神色。刚才的战斗虽然不长,但却耗费了他们大量的灵气和心神。
刚才真是太危险了。晓输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青色的衣衫上沾满了雾水,没想到卦境刚进来就遇到这么强的敌人。要是没有暮墨的玉佩,我们今天恐怕就要栽在这里了。
艮石也收起了奇石,石甲渐渐消失。他的手臂微微颤抖,显然刚才的战斗让他消耗不小:这只是开始,后面的危险恐怕会更多。卦境果然名不虚传。
坤陆走到暮墨身边,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还好吗?刚才你的样子很不对劲。
暮墨摇了摇头,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比刚才明亮了许多:我没事,只是刚才那些黑影的气息让我很不舒服。而且……我脑海里的记忆碎片越来越多了。我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子,还有很多卦象。我感觉,我快要记起一些事情了。
就在这时,周围的迷雾再次发生变化。这一次,雾气没有形成旋涡,而是渐渐分开,露出了五条不同颜色的通道,整齐地排列在众人面前。
第一条通道泛着金色的光芒,充满了刚健、威严的气息,仿佛能感受到天地间最纯粹的阳气——那是乾卦之境。
第二条通道泛着土黄色的光芒,蕴含着厚重、包容的力量,让人想起广袤的大地——那是坤卦之境。
第三条通道泛着青色的光芒,流动着灵动、迅捷的气息,如同拂面的春风——那是巽卦之境。
第四条通道泛着黑色的光芒,透着阴冷、深邃的感觉,像是无边的深渊——那是坎卦之境。
第五条通道泛着白色的光芒,带着纯净、愉悦的气息,让人心情平静——那是兑卦之境。
看来,我们要分开走了。坤陆看着五条通道,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些通道应该对应着我们各自的卦象。只有通过各自的试炼,才能获得卦境的传承。如果强行进入不属于自己的通道,恐怕会有危险。
众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分开会增加危险,但这似乎是进入卦境的必经之路。没有人提出异议,他们都清楚,只有获得了传承,才能有能力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玖儿点了点头,她的目光扫过众人,眼中满是不舍,却又带着坚定,我们约定好,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活着通过试炼。在卦境的核心区域汇合,一个都不能少。
晓输、艮石、暮墨纷纷点头,声音坚定。
坤陆看向暮墨,语气温和却带着关切:暮墨,你的记忆碎片或许能在兑卦之境找到答案。那里的气息和你的玉佩很相似。多加小心,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就立刻捏碎桑木符出来。
暮墨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你也是。乾卦之境肯定充满了挑战,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没有多余的话语,千言万语都化作了眼神中的叮嘱。众人各自选择了对应的通道。
坤陆深吸一口气,转身踏入了金色的乾卦通道。金色的光芒瞬间将他包裹,身影很快消失在通道深处。
玖儿看着坤陆消失的背影,心中默念一定要平安,然后转身走进了土黄色的坤卦通道,雾气将她的身影吞没。
晓输摸了摸怀中的巽风玉佩,想起了母亲巫浊光。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迈入了青色的巽卦通道。
艮石则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自己的责任,转身走进了黑色的坎卦通道。
最后,暮墨看着那条白色的兑卦通道。通道内的光芒柔和而温暖,与她手中的桑木玉佩相互呼应。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当五人的身影全部消失后,原本分开的迷雾再次合拢,将五条通道隐藏起来。卦境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场更加艰难、更加凶险的试炼,才刚刚开始。他们能否通过各自的考验,获得上古传承?又能否在卦境的核心区域顺利汇合?没有人知道答案。但他们都怀着坚定的信念,朝着未知的前方走去。因为他们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云桑坞,为了三界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