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二年九月初四，天还未亮，东宫暖阁的烛火就已亮起。林晚晴手持从小禄子处得来的密信，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信上“慢罗花加倍”“年底前成事”的字眼，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心口发紧。她转头看向榻上熟睡的李宴，孩子眉头轻蹙，似在做着安稳的梦，而这安稳背后，藏着的是苏凝芝与李昭步步紧逼的杀机。
“娘娘，顾御史已在殿外等候。”贴身宫女青禾轻声禀报，打断了林晚晴的思绪。她将密信仔细折好，藏进袖口，沉声道：“请他进来。”
顾御史身着朝服，神色凝重地走进暖阁，刚一落座便急切地问：“娘娘，昨夜之事是否顺利？那密信……”
林晚晴将密信递给他，语气沉肃：“顾大人请看，这便是李昭与苏凝芝的联络信。褚大人的死，果然是他们一手策划，如今他们竟还想加速对陛下下毒，若再不阻止，后果不堪设想。”
顾御史展开密信，越看脸色越沉，双手微微颤抖：“竖子敢尔！李昭囚于太庙仍不知悔改，苏凝芝蛇蝎心肠，残害忠良、谋害君主，此等罪行，天地难容！今日朝堂之上，老夫定要将这二人的阴谋公之于众，让他们血债血偿！”
“顾大人稍安勿躁。”林晚晴抬手示意他冷静，“如今虽有密信为证，但苏凝芝定会狡辩，苏太傅也会联合党羽为其开脱。我们还需让杂货铺老板与锦书当庭对质，再拿出他们传递消息的物证，才能让朝臣信服，让陛下废后之名正言顺。”
正说着，小禄子匆匆走进来，身后跟着两名侍卫，押着五花大绑的杂货铺老板和锦书。“娘娘，顾大人，”小禄子喘着气禀报，“这二人已连夜审过，锦书虽嘴硬，但杂货铺老板怕被株连，已全部招认，还供出苏凝芝每月都会给李昭送金银，让他在太庙暗中联络旧部，图谋复辟。”
林晚晴看向跪在地上的二人，锦书垂着头，发丝凌乱，却仍不肯低头；杂货铺老板则吓得浑身发抖，不停磕头：“娘娘饶命！小人只是一时糊涂，被李昭和皇后娘娘胁迫，求娘娘开恩，饶小人一条性命啊！”
“今日朝堂之上，若你能如实招供，或许还能求得陛下宽恕。”林晚晴语气冰冷，“但若敢有半句虚言，定让你身首异处。”
杂货铺老板连连应下，锦书却突然抬起头，眼神怨毒：“林晚晴，你别得意！皇后娘娘是天命所归，李昭大人定会复辟，到时候你们这些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林晚晴懒得与她争辩，只命人将二人押下去，好生看管，待朝堂之上再行处置。随后，她与顾御史商议好当庭对质的细节，便带着密信，前往养心殿见李威。
此时的养心殿内，李威正坐在案前，看着褚梁辰的奏折，神色悲痛。昨日褚梁辰的灵柩从府中抬出时，他悄悄去了街角，看着那黑漆漆的棺木，想起褚梁辰一生忠君爱国，最终却落得“通敌自尽”的污名，心里满是愧疚与愤怒。
“陛下。”林晚晴走进殿内，轻声唤道。
李威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娘娘来了，密信之事……”
“一切准备就绪。”林晚晴将密信递给他，“顾御史已在殿外等候，杂货铺老板与锦书也已押到，只待陛下上朝前，定下今日的对策。”
李威展开密信，看完后猛地将信纸拍在案上，怒火中烧：“好一个‘年底前成事’！他们竟如此急迫，连半年都等不及了！今日朕定要让苏凝芝和李昭，为褚大人、柳贵妃、赵贵妃偿命！”
“陛下息怒。”林晚晴轻声劝道，“今日朝堂之上，苏太傅定会为苏凝芝辩解，甚至可能煽动朝臣反对。陛下需先稳住心神，待顾御史呈上证据、证人对质后，再下旨处置，方能服众。”
李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点了点头：“朕听娘娘的。传朕旨意，今日早朝，召苏太傅、六部尚书、九卿及宗室亲王入宫，朕要当众彻查柳贵妃、赵贵妃与褚大人之死！”
辰时三刻，早朝准时开始。太和殿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肃穆得让人窒息。李威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殿下的朝臣，最终落在苏太傅身上——苏太傅神色紧张，不时抬头看向殿外，显然已收到苏凝芝的消息，知晓今日必有变故。
“陛下，今日召臣等入宫，不知有何要事？”户部尚书率先开口，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李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顾御史：“顾御史，昨日你递上的奏折，说褚大人之死另有隐情，今日可有证据呈上？”
顾御史上前一步，躬身道：“启禀陛下，臣已有证据！近日臣查到，褚大人‘通敌’的信件是伪造的，而柳贵妃、赵贵妃的死，也与中宫皇后苏凝芝有关！臣恳请陛下传证人上殿，当众对质！”
苏太傅一听，立刻上前反驳：“顾御史，你休要血口喷人！皇后娘娘贤良淑德，怎会残害贵妃、谋害忠臣？你无凭无据，肆意污蔑中宫，是想离间陛下与皇后的关系，动摇国本吗？”
“苏太傅急什么？”顾御史冷笑一声，“是不是污蔑，待证人上殿，便知分晓。陛下，臣恳请传杂货铺老板与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锦书上殿！”
李威点头：“传！”
片刻后，杂货铺老板和锦书被押上殿。锦书虽被绑着，却仍高昂着头，不肯示弱；杂货铺老板则吓得双腿发软，刚进殿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杂货铺老板连连磕头，“臣……臣是被胁迫的！是李昭和皇后娘娘让臣传递密信，谋害褚大人，还想对陛下下毒啊！”
苏太傅脸色骤变，厉声喝道：“你这刁民！竟敢污蔑皇后娘娘和太上皇帝，陛下，此人定是顾御史找来的托儿，意图构陷中宫，还请陛下将他拿下，严加审问！”
“是不是构陷，让他把话说完！”李威沉声道，“你且如实招来，李昭和苏凝芝是如何指使你的？若有半句虚言，定斩不饶！”
杂货铺老板不敢隐瞒，将自己如何受李昭指使，在太庙附近开设杂货铺，每月与锦书传递密信，以及苏凝芝如何让他联络暗阁旧部，伪造褚梁辰“通敌”信件，逼迫褚梁辰自尽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杂货铺老板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这是皇后娘娘每月给李昭送金银的账册，上面还有李昭的亲笔签名，臣愿呈给陛下，作为证据！”
侍卫将账册呈给李威，李威翻开一看，上面果然记录着每月送金银的数量和日期，落款处是李昭的字迹。他越看越怒，将账册扔在苏太傅面前：“苏太傅，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她不仅谋害朕的妃嫔和忠臣，还勾结李昭，意图篡位，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苏太傅看着账册，脸色惨白，身体踉跄着后退几步，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就在这时，锦书突然开口，声音尖锐：“陛下！这都是他编造的谎言！账册是伪造的，密信也是伪造的！皇后娘娘是被冤枉的，您不能相信这些人的鬼话！”
“是不是伪造的，你心里清楚！”顾御史上前一步，从袖中拿出那封李昭写给苏凝芝的密信，“陛下，这是昨夜从锦书手中搜出的密信，上面写着‘褚梁辰已除，下一步可寻机对李威下毒，量可加倍’，笔迹与李昭平日的字迹一模一样，臣已请太医署的笔迹专家查验过，确是李昭亲笔！”
侍卫将密信递给李威，李威看完后，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苏凝芝！你好大的胆子！朕敬你是太傅之女，册你为后，你却暗中勾结李昭，对朕下毒，残害忠良，你对得起朕，对得起这大齐江山吗？”
苏太傅见证据确凿，再也无法辩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陛下，臣教子无方，纵容女儿作恶，臣有罪！求陛下看在臣侍奉三朝的份上，饶皇后一命，臣愿代女受过，削职为民，流放边疆！”
“代女受过？”李威冷笑一声，“褚大人、柳贵妃、赵贵妃三条人命，岂是你一句‘代女受过’就能抵消的？苏凝芝罪大恶极，朕若饶了她，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忠良，如何面对天下百姓？”
他转头看向殿外，厉声喝道：“传朕旨意，即刻将苏凝芝从坤宁宫押来，打入天牢，听候发落！苏太傅纵容女儿作恶，削去所有官职，抄没家产，流放三千里！”
侍卫领命而去，殿内的朝臣纷纷跪地，高声道：“陛下英明！”
苏太傅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半个时辰后，苏凝芝被押上殿。她穿着囚服，头发散乱，早已没了往日皇后的端庄华贵。看到跪在地上的苏太傅和满脸怒火的李威，她知道大势已去，却仍不肯低头，反而抬起头，眼神怨毒地看着李威：“李威，你以为你赢了吗？我死了，还有李昭大人！他在太庙经营多年，暗阁的旧部遍布朝野，迟早会为我报仇，推翻你的江山！”
“你还在做白日梦！”李威怒喝一声，“李昭早已被朕下令严加看管，终生不得踏出囚室半步！暗阁的旧部，也已被顾御史和张将军一网打尽，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
苏凝芝脸色骤变，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威：“不可能！暗阁的事，只有我和李昭大人知道，你们怎么会……”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晚晴从殿后走出，轻声道，“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从你入宫的那一刻起，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中。你给陛下下的‘慢罗花’，陛下从未真正服过；你传递的密信，我们也早已截获。你和李昭的阴谋，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苏凝芝看着林晚晴，眼神里满是恨意：“是你！都是你坏了我的大事！若不是你，我早已让李威中毒身亡，让李昭大人复辟，成为这天下的主人！”
“可惜，你没有机会了。”林晚晴语气冰冷，“你残害妃嫔，谋害忠臣，通敌叛国，罪无可赦。今日陛下饶你父亲一命，已是法外开恩，你若还有一丝良知，就该为自己的罪行忏悔。”
苏凝芝惨笑一声，眼神空洞：“忏悔？我从入暗阁的那天起，就没了良知。李昭大人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我便要为他效命，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李威看着她执迷不悟的模样，再也没有一丝怜悯，沉声道：“苏凝芝，你罪大恶极，朕判你秋后问斩，以告慰褚大人、柳贵妃、赵贵妃的在天之灵！押下去！”
侍卫上前，拖着苏凝芝走出殿外。苏凝芝的惨叫声渐渐远去，太和殿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朝臣们沉重的呼吸声。
李威看着殿下的朝臣，声音疲惫却坚定：“今日之事，让朕明白，江山安稳，不仅需要忠臣辅佐，更需要朕明辨是非，严惩奸佞。往后，若再有敢图谋不轨、残害忠良之人，无论他身份何等尊贵，朕定斩不饶！”
“陛下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朝臣们再次跪地，高声呼喊，声音响彻太和殿，久久不散。
退朝后，李威独自留在太和殿，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心里满是复杂。林晚晴走进来，递给他一杯热茶：“陛下，别太自责了。苏凝芝和李昭的阴谋已破，忠良得以昭雪，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李威接过茶杯，看着林晚晴，轻声道：“若不是娘娘警醒，朕恐怕早已中毒身亡，这江山也会落入李昭之手。娘娘的恩情，朕永世不忘。”
“陛下言重了。”林晚晴摇头，“臣妾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如今奸人已除，朝臣齐心，臣妾相信，在陛下的治理下，这大齐江山定会越来越安稳，百姓也会安居乐业。”
李威点点头，目光看向殿外的阳光，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他知道，这场风波虽已平息，但守护江山的路还很长。他会以褚梁辰等忠臣为戒，广纳谏言，严惩奸佞，让这大齐江山，真正迎来太平盛世。
而此刻的天牢内，苏凝芝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窗外的月光，想起自己在暗阁受训的日子，想起李昭对她的承诺，想起自己曾憧憬过的“皇后”之位，最终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可一切都已太晚，她的罪行，早已注定了她的结局。
秋风透过牢窗，吹进天牢，带着一丝寒意。苏凝芝蜷缩在角落，渐渐没了声息，只留下一个孤独而绝望的背影，印证着这场宫闱阴谋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