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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后堂临时辟出的药房,此刻成了硝烟散尽后的战场。浓烈到呛人的艾草烟气尚未散尽,混合着生石灰的干涩气息,勉强压住空气里那股顽固的、令人作呕的甜腥。墙角那具覆盖着厚厚生石灰的尸体轮廓,如同一块无法忽视的疮疤,无声诉说着蛊虫的暴戾与无常。

沈清漪独自立于一张宽大的长案前。案上,油灯的光芒被刻意调暗,只在她专注的眉眼周围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她褪去了白日救治时的匆忙与凝重,周身只剩下一种近乎冰冷的沉静。长案上,如同展开了一幅无声的罪证图卷,分门别类地陈列着各种来源可疑的“证物”。

左边,是几个粗劣的瓦罐碎片,内壁沾满灰黑色粉末残渣,散发出浓烈的、混合着硫磺与土腥的辛烈气味——这是雷震从城西废弃渔行仓库带回的“配药窝点”残留物。旁边是几片同样沾着暗红色粉末的、画着扭曲火焰图腾的黄纸符咒碎片,腥气扑鼻。

右边,则是几个小巧的油纸包,里面是沈清漪这几日从不同重症病患呕出的秽物、或皮肤破溃处渗出的粘液中,极其艰难地分离、晾干收集到的细微粉末。这些粉末颜色更深,呈暗褐色,气味也更加驳杂难辨,除了那标志性的甜腥,似乎还夹杂着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

正中央,摊开着几本厚重泛黄的古籍,《毒瘴经》、《南荒蛊异考》、《本草拾遗补阙》。书页被小心地翻到记载着各种阴毒虫豸培育法门的篇章,上面布满蝇头小楷的批注和沈清漪自己新添的朱砂标记。

沈清漪手中,握着一个沉甸甸的铜质药碾。她正极其缓慢、细致地碾压着左边瓦罐碎片上刮下的灰黑色粉末。铜碾轮与药槽摩擦,发出单调而规律的“沙沙”声,在寂静的药房里异常清晰。她的目光锐利如显微镜,紧紧锁定着碾槽中随着碾压逐渐变化的粉末形态。

药房的门被无声推开。陆明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立刻进来,只是站在门边阴影里,玄色大氅的下摆沾染着夜露的湿气。他深潭般的眼眸扫过墙角那堆生石灰,又落在长案前那抹专注得仿佛与世隔绝的素色身影上,眼底深处那层冻结的寒冰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松动。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

铜碾的“沙沙”声持续着。沈清漪的指尖忽然一顿。她停下碾轮,用一把细如牛毫的银质小勺,极其小心地从碾槽边缘刮起一小撮粉末,凑到油灯下。灯光穿透粉末,映照出其中一些极其细微的、闪烁着暗红色泽的晶体碎屑和深褐色的植物纤维碎片。

“硫磺…硝石…雄黄…艾草灰烬…还有…”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与古籍对话。她拿起一块瓦罐碎片,凑近鼻端,再次深深嗅闻,眉心紧蹙,“…不对。焚烧后的主味是辛烈刺鼻,掩盖了…但深处,还有一丝极淡的…如同陈年血块腐败的腥甜…绝非寻常雄黄或硫磺能有的气味。”

她放下碎片,迅速翻开《南荒蛊异考》,指尖划过一行模糊的记载:“…滇南瘴疠之地,有藤,其皮暗红如凝血,其汁腥甜若败血,曝干研磨成粉,混以硫硝雄艾,燃之…其烟可驱寻常虫豸,然…遇‘嗜血虫’之卵,反为催发之引…名曰‘血竭藤’?”

血竭藤?

陆明渊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这个名字,带着浓烈的邪异色彩。

沈清漪却没有停留,她放下古籍,拿起右边一个油纸包,用银勺挑出少许暗褐色粉末,置于一片纯净的白瓷碟上。她取过一个装有无色药液的细颈瓷瓶,滴了一滴在粉末上。

“滋…”

极其轻微的声响。那暗褐色粉末接触药液的部分,竟迅速溶解,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稀释血液般的暗红色,并散发出一股更加清晰的腐败甜腥!而粉末中混杂的、极其细微的、如同黑色砂砾般的颗粒,却在药液中毫无变化。

“果然…”沈清漪眼中精光一闪,声音带着一丝洞穿的冷冽,“病患体内析出的蛊虫残蜕与排泄物…混杂着…被蛊虫吸收转化后的‘血竭藤’成分!”她迅速翻开《本草拾遗补阙》,指着一幅描绘着一种形似松茸、但伞盖布满诡异黑色环纹的菌类插图,“‘九阴蕈’,生于极阴腐木,其粉异香,能乱心神,引虫豸癫狂…病患发作时狂躁嗜血,此物…脱不了干系!”

她的动作越来越快,思维如同精密的齿轮高速咬合。她又拿起另一份从符咒颜料中分离出的暗红色粉末,置于另一片白瓷碟上,滴入几滴特制的药水。

这一次,粉末并未溶解,却在药水的浸润下,颜色迅速褪去,露出粉末核心处一些极其细微的、闪烁着暗金色光泽的丝状物!这些金丝极其坚韧,在药水中微微卷曲,如同拥有生命!

“金丝?” 沈清漪的指尖悬停在白瓷碟上方,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疑。她迅速拿起一本封面残破、字迹古拙的兽皮册子《蛊源秘录》(这是她师傅的珍藏),飞快翻动。指尖停在一页描绘着一种奇特植物根茎的图谱上。那根茎形似重叠的楼阁,断面有极其细微的金线缠绕。图旁注着细密小字:“…金线重楼,生于龙脉地气郁结之阴穴,百年难成。其根茎金线,研磨成粉,色暗金,性奇寒,乃镇蛊安神之圣品…然,若混入活蛊虫卵之中,辅以阴邪之法…或可逆乱其性,使蛊虫嗜血狂暴,尤畏金铁磁石…”

金线重楼!

圣品?逆乱其性?

沈清漪倒吸一口凉气!她猛地抬头,看向一直静立门边的陆明渊,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大人!找到了!”

陆明渊这才举步走入药房,步履无声。他来到长案前,目光如冷电扫过白瓷碟上那褪色后露出的暗金丝线,又掠过古籍上“金线重楼”的图谱和注解。

“血竭藤…九阴蕈…金线重楼…”陆明渊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药房里响起,每一个名字都如同冰珠落地,“此三物,便是培育操控那‘血线噬心蛊’的核心药引?”

“正是!”沈清漪斩钉截铁,指尖点向三样证物,“血竭藤粉焚烧之烟,乃催发蛊卵活性之引!九阴蕈粉混入‘圣水’符咒,惑乱心神,激发蛊虫嗜血癫狂!而最为关键者,是这金线重楼粉末!”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医者的愤怒与寒意,“此物本为稀世解毒安神圣药!却被邪教以阴毒之法,逆炼其性,混入蛊虫培育核心!使其所产蛊虫,兼具嗜血狂暴之戾气,却又天然畏惧金铁磁石之力!这便解释了为何雷捕头以磁石吸附体表蛊虫能奏效!也解释了为何蛊虫对特定金属声波反应如此剧烈!此乃人为赋予其致命弱点,又加以利用操控!”

她拿起那本《蛊源秘录》,指着关于金线重楼“生于龙脉地气郁结之阴穴,百年难成”的记载,语气沉重:“大人!此物稀世罕见!绝非寻常山野可得!更非普通药商能有!培育此蛊,所耗这三种主材,尤其是这金线重楼,绝非小数目!其来源…”

陆明渊深潭般的眼眸里,寒芒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汹涌。他接过沈清漪递来的《蛊源秘录》,目光在那“百年难成”、“龙脉地气”、“稀世圣品”的字眼上停留片刻。再抬眼时,眼中只剩下洞穿迷雾的锐利与掌控全局的冷静。

“来源,便是破局之匙!”陆明渊的声音斩钉截铁,“雷震!”

“属下在!”雷震如同铁塔般的身影立刻出现在门口,显然早已候命多时。他铜铃大眼扫过桌上那些邪异的粉末和古籍,脸上杀气腾腾。

“你带回的这些药渣,出自城西渔行仓库,乃邪教配药窝点。”陆明渊指向左边瓦罐碎片,“张龙赵虎监视山坳节点,可曾发现异常药材运送?”

雷震立刻回道:“回大人!张龙半个时辰前刚传回鸽书!他们在那山坳蹲了两天,毛都没见一根!别说运药材的车马,连个鬼影子都少见!那地方就是个荒沟,除了几块被踩实的平地,啥也没有!邪教的人,根本没从那里运过东西!”

“果然。”陆明渊眼中没有丝毫意外,“狡兔三窟,药渣出自城西,转运点却是个幌子。真正的药材来源,必另有渠道!”他目光转向沈清漪,“沈姑娘,依你所见,此三味药材,尤其那金线重楼,清河县内,哪些药铺可能经手?或者…流经何处?”

沈清漪沉吟片刻,梳理着思路:“血竭藤虽邪异,但滇南、岭南边陲深山偶有产出,一些胆大包天、专走偏门的药商或会私贩,多流入黑市,用作金疮药或…某些邪术。九阴蕈更是阴毒,只生于特定腐尸之地,寻常药铺绝不敢收,必是见不得光的黑市交易。至于金线重楼…”

她拿起那本《蛊源秘录》,指着上面的记载,语气无比肯定:“此物只闻其名,我亦是首次得见实物!其生长条件苛刻至极,百年难成,采摘保存更需特殊手法!莫说清河县,便是州府大药行,也未必有此物库存!其流通,绝非正常药铺渠道!只可能存在于…某些专为达官显贵、或…见不得光的势力服务的秘密渠道!”

“黑市…秘密渠道…”陆明渊的手指在长案边缘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如同战鼓的前奏。他目光扫过桌上那暗金色的粉末,“如此说来,追查此三味药材,尤其是金线重楼的流向,便是揪出邪教药材供应链,进而锁定其幕后药源的关键!”

“正是!”沈清漪点头,“若能找到近期大量购入此三药,尤其是金线重楼的买家…顺藤摸瓜…”

陆明渊不再多言,转身走向药房门口,玄色大氅带起一股冷风:“雷震!备马!点张龙赵虎!随我出衙!”

“是!”雷震轰然应诺。

“大人!”沈清漪在身后唤住他,快步走到旁边药柜,取出几个小巧的瓷瓶,“此乃‘辨毒散’,无色无味。若遇可疑药材,撒上少许。血竭藤粉遇之会泛出暗红油光;九阴蕈粉则散发微弱腥甜异香;至于金线重楼粉…”她取出一瓶特制的药水,“需以此‘寒潭水’滴之,若粉末中暗藏金丝,金丝遇水会短暂发出微弱金芒!此乃其独特药性,无法伪造!”

陆明渊深深看了沈清漪一眼,接过瓷瓶,放入怀中:“有劳沈姑娘。”

马蹄踏破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包着厚布,只发出沉闷的声响。陆明渊一马当先,玄色身影融入夜色。雷震、张龙、赵虎紧随其后,如同几道沉默的利箭,射向沉睡中的清河县城。

清河县城东,“济世堂”药铺。

天色刚蒙蒙亮,药铺厚重的门板刚卸下一半,值夜的学徒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一股浓烈的、混杂着各种草木气息的药味从门内涌出。

陆明渊并未下马,只是勒住缰绳,停在药铺门前。他目光冷冽,扫过药铺古朴的招牌和门内隐约可见的高大药柜。张龙立刻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掌柜的!出来!”张龙的声音带着衙役特有的硬朗,毫不客气。

一个穿着绸衫、留着山羊胡、约莫五十岁上下的掌柜慌忙从后堂迎出来,脸上堆着职业性的笑容,眼底却带着惊疑:“哎哟,差爷!这么早…有何贵干?”

陆明渊端坐马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店内:“查药。血竭藤、九阴蕈、金线重楼。近三个月,贵号可有经手?”

掌柜的脸色瞬间一变,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闪烁:“血…血竭藤?九阴蕈?差…差爷莫要说笑!小号做的可是正经清白生意!那血竭藤是滇南边陲的邪物,官府明令禁止贩运!九阴蕈更是闻所未闻!至于金线重楼…”他连连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那…那是传说中的仙药!小号哪有那等福分经手?没有!绝对没有!”

陆明渊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掌柜脸上停留片刻。掌柜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躲闪,不敢直视。陆明渊不再多言,调转马头:“走。”

马蹄声再次响起,迅速远去。掌柜的这才长长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对着陆明渊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晦气!大清早的…”

一连查了城中三家最大的药铺,“仁心堂”、“回春堂”、“百草轩”,掌柜们的反应如出一辙:听到“血竭藤”、“九阴蕈”便如同见了鬼,矢口否认,讳莫如深。对于“金线重楼”,则统一表示只闻其名,从未见过实物,更别说买卖。

“大人,看来…这明面上的路子,是堵死了。”雷震跟在陆明渊马后,压低了声音,铜铃大眼里满是焦躁,“这帮孙子,滑溜得很!”

陆明渊勒马停在一条偏僻巷口,望着渐渐苏醒的街道,深潭般的眼眸波澜不惊:“意料之中。如此邪物,岂会走明路?去‘鬼市’。”

“鬼市?”张龙赵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所谓“鬼市”,并非真有鬼,而是清河县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辰,于城西废弃码头附近几条错综复杂、污水横流的小巷里自发形成的黑市。天光一亮,人便散尽,如同鬼魅。

一行人弃了马,由熟悉地头的赵虎引路,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那片弥漫着鱼腥、垃圾腐败和隐秘交易气息的迷宫。

天色将明未明,巷子里人影幢幢,大多用破布或斗笠遮着脸,交易多在沉默和短暂的低语中进行。地摊上摆着各种来路不明的东西:沾着泥土的古董、锈蚀的兵器、皮毛、甚至是一些活物…空气中弥漫着压抑和警惕。

陆明渊使了个眼色。张龙立刻会意,他本就生得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此刻将衙役的佩刀藏进破旧外袍下,又从怀里掏出一顶半旧的毡帽扣在头上,遮住眉眼。他走到一个蹲在墙角、面前摊着几块风干兽骨和几包颜色可疑的草药粉末的干瘦老头面前,蹲下身,压低了嗓子,带着点外地口音:

“老丈,跟您打听点稀罕物。”

干瘦老头眼皮都没抬,用一根草棍剔着牙:“说。”

“血竭藤,九阴蕈…还有…金线重楼,您这儿…有路子吗?”张龙的声音放得更低,带着试探。

老头剔牙的动作猛地一顿!浑浊的眼珠如同毒蛇般抬起,死死盯住张龙藏在帽檐阴影下的脸,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后生仔…胃口不小啊?要这些东西…是想配‘阎王帖’呢,还是想…养点不该养的东西?”

张龙心头一凛,脸上却堆起市侩又带着点畏惧的笑容:“老丈说笑了…哪敢啊!就是…就是家里长辈,得了怪病,走投无路…听说这几味药引子…或许…或许有点偏方…”

老头嘿嘿干笑了两声,声音如同夜枭:“偏方?怕不是催命的方子!血竭藤…前阵子倒是有个生面孔弄来一点,腥得很,早被南边来的‘药材商’包圆了。九阴蕈?那玩意儿沾着尸气,谁碰谁倒霉!至于金线重楼…”他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和忌惮,“那玩意儿…嘿嘿,别说清河,就是州府,也未必能见着一钱!那可是…能换金子的东西!有价无市!”

“南边来的药材商?包圆了血竭藤?”张龙敏锐地抓住关键词,“那…那金线重楼…一点风声都没有?”

老头左右看了看,凑近了些,一股浓烈的口臭扑面而来:“后生仔,看你顺眼,给你提个醒。想找这种掉脑袋的玩意儿…得去‘三味堂’后门碰碰运气!那老小子…路子野得很!不过…最近风声紧,邪教闹得凶,他未必敢露头。” 说完,他闭上嘴,重新低下头摆弄他的兽骨,再也不看张龙一眼。

张龙不动声色地起身,退回到陆明渊身边的阴影里,将老头的低语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

“三味堂…”陆明渊眼中寒光一闪。这是城中一家不大不小的药铺,位置偏僻,掌柜姓钱,人称“钱串子”,表面经营药材,暗地里却放印子钱,手黑心狠,与三教九流都有牵扯。更重要的是,雷震之前追查那两个取药的灰衣人,最终线索也指向了城北的“福寿棺材铺”!而棺材铺的掌柜,也姓钱!外号“钱串子”!

是同一个人?还是巧合?

“走!去‘三味堂’!” 陆明渊的声音冷冽如刀。

“三味堂”位于城北一条相对僻静的后巷。铺面不大,门板紧闭,尚未开张。陆明渊等人并未走前门,而是绕到后巷一处不起眼的角门。

赵虎上前,用特定的节奏敲了敲门环。

过了好一会儿,门内才传来一个警惕的声音:“谁啊?还没开张呢!”

“老主顾,找钱掌柜谈笔‘大生意’。” 赵虎压着嗓子,模仿着黑市交易的腔调。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个睡眼惺忪、满脸戒备的学徒脑袋:“什么生意?掌柜不在!”

陆明渊一步上前,玄色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让那学徒瞬间白了脸。他并未硬闯,只是目光如冷电般扫过学徒的脸,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七日前,申时三刻,可有人从你铺中取走一批‘赤箭’?”

“赤箭?” 学徒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没…没有!什么赤箭!我们这儿是正经药铺!”

陆明渊的手无声地按在了腰间刀柄之上,刀鞘冰冷的尖端,如同毒蛇的信子,轻轻抵在了门缝上那学徒的胸口!并未用力,却让学徒瞬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和窒息般的恐惧!

“想清楚再答。”陆明渊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取药之人,身形瘦高,左脸有道疤,还是…虎口有块铜钱大的烫疤?”

学徒被那刀鞘尖端抵着,浑身僵硬,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他看着陆明渊深潭般冰冷的眼眸,听着那精准的描述,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烫…烫疤!” 学徒的声音带着哭腔,抖得不成样子,“是…是有个虎口有烫疤的爷…七…七天前,快关铺门的时候…他…他从后门进来…没…没说买什么‘赤箭’…他…他直接给了掌柜一个单子…掌柜亲自从…从后库房最里头的暗格里…给他取了一个…一个用黑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盒子!那盒子…那盒子一拿出来…就…就透着一股子…一股子说不出的寒气!掌柜的当时脸都白了!手都在抖!收了那人一锭金子…就…就赶紧把人打发走了!还…还警告我,敢说出去就弄死我!”

寒气?黑布包裹的小盒子?

陆明渊和身后的雷震、张龙、赵虎交换了一个眼神。金线重楼性奇寒!这描述,对上了!

“那人,除了虎口烫疤,还有何特征?口音?穿着?”陆明渊的刀鞘微微前压。

学徒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穿…穿得很普通…灰布褂子…口音…口音有点怪…不像本地人…也…也不像南边的…对了!他…他付金子的时候…袖子滑上去一点…我…我看见他手腕内侧…好像…好像有个青色的印记…像…像是个…蝎子尾巴!”

蝎子尾巴?

一个模糊的印记,一个烫疤,一个神秘的买家!

陆明渊缓缓收回刀鞘。那学徒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正在被一条名为“金线重楼”的丝线,一颗颗串联起来。城西配药窝点的血竭藤,窝棚区散播的九阴蕈“圣水”,三味堂后门流出的金线重楼…最终,都指向那个虎口带着铜钱大烫疤、手腕有蝎尾青印的神秘人!以及他背后,那能提供如此稀世毒物和巨额资金的…真正黑手!

陆明渊望向东方天际泛起的那一丝鱼肚白,深潭般的眼眸里,映着破晓的微光,也映着深不见底的寒潭。

“回衙。” 他调转马头,玄色的身影融入渐亮的晨光,“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