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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皮地图在陆明渊掌心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深潭般的眼底寒光凛冽。春风楼顶楼天香阁,再次被火把和衙役围得水泄不通。冰窖入口弥漫出的寒气与此刻肃杀的气氛交织,凝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冰窖内壁那块被朱砂标记为“活动”的青条石上。

雷震如同一尊被怒火浇筑的铁塔,立在青条石前。铜铃大眼里血丝密布,之前砸匾的狂躁被一种更沉凝、更冰冷的战意取代。他缓缓活动着粗壮的脖颈,指关节捏得噼啪作响,周身肌肉虬结如铁。两个膀大腰圆的衙役手持沉重的撬棍,紧张地候在一旁。

“给老子——开!”雷震一声炸雷般的暴喝!

“一!二!三!用力!”衙役们应声怒吼,撬棍尖端狠狠嵌入青条石边缘微小的缝隙!

“嘎吱——嘎吱吱——”

令人牙酸的岩石摩擦声在冰窖狭小的空间里刺耳地响起!厚重的青条石在巨大的力量下,极其缓慢、极其滞涩地向内凹陷、滑开!

一股远比冰窖本身更阴冷、更纯粹、带着浓烈刺鼻防腐药水味的白色寒雾,如同开闸的洪水,猛地从缝隙中汹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冰窖!刺骨的寒意直透骨髓,火把的光线在浓雾中扭曲摇曳,如同鬼火!

“退!”沈清漪清冷的声音响起,她迅速将提前准备好的、浸透药汁的布巾分发给陆明渊和靠近的衙役。众人掩住口鼻,屏息凝神。

寒雾稍散,露出缝隙后的景象——一条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向下倾斜的狭窄甬道!甬道四壁凝结着厚厚的白霜,寒气如同实质的刀锋切割着皮肤!

“雷震!开路!”陆明渊声音低沉,不容置疑。

“喏!”雷震毫不犹豫,抓起一根火把,魁梧的身躯如同缩骨般,第一个钻进了那狭窄阴森的甬道!陆明渊紧随其后,沈清漪、玲珑次第跟上,最后是几名精悍衙役。甬道不长,倾斜向下不过丈余,尽头是一扇看似普通、却触手冰凉刺骨的厚重木门。

雷震毫不犹豫,肩膀猛地撞了上去!

“砰!”

木门应声而开!更浓烈、更刺鼻的药水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陈年皮革混合着腐败花香的怪异气息,扑面而来!火把的光芒驱散了门后的黑暗,将里面的景象瞬间暴露在众人眼前!

饶是见惯生死、心志坚毅如陆明渊、雷震,看清眼前景象的刹那,呼吸也瞬间停滞!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是一个比上方冰窖略小、却更加阴寒的密室!四壁和穹顶覆盖着厚厚的、晶莹剔透的坚冰,如同水晶棺椁!密室中央,整整齐齐、如同接受检阅般,摆放着七具…人形之物!

不,那不是人!

那是七具被掏空了血肉内脏、只剩下完整人皮、经过特殊硝制处理的——皮俑!

七具女性皮囊,如同最精美也最恐怖的玩偶,静静地矗立在冰晶棺椁之中!她们保持着生前最曼妙的站姿,形态各异,有的低眉垂首,有的侧身而立,有的微微抬臂…硝制过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近乎透明的蜡黄色泽,细腻的纹理和毛孔依旧清晰可见!五官被精心地撑起、固定,凝固着空洞的微笑或恬静的表情,在冰火交映的光线下,透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栩栩如生”!

每一具皮俑身上,都穿着颜色各异、却同样精美绝伦的薄纱衣裙。衣裙轻薄,紧贴着硝制过的皮肤,勾勒出令人心悸的曲线。浓烈的防腐药水味正是从她们身上散发出来。

“呕…” 一名年轻衙役再也忍不住,猛地转身扶着冰壁剧烈呕吐起来。连雷震这等尸山血海里闯过的汉子,此刻也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头皮阵阵发麻!这景象,比乱葬岗的腐尸更让人心胆俱寒!这是对生命最极致的亵渎!

“画…画皮娘子…”玲珑脸色煞白,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死死抓住沈清漪的衣袖。

陆明渊脸色冰寒,深潭般的眼底翻涌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目光锐利如刀,扫过这七具恐怖的皮俑,最后落在沈清漪身上。

沈清漪早已恢复了她近乎冷酷的医者专注。她无视那浓烈的气味和骇人的景象,戴上特制的药液手套,缓步走到离她最近的一具皮俑前。皮俑身上穿着一件淡紫色的薄纱裙,姿态婉约。

沈清漪的指尖极其小心地触碰了一下皮俑裸露在外的肩部皮肤。触手冰凉滑腻,带着皮革的韧性,毫无活物的弹性与温度。

“硝制手法极其高明。”沈清漪清冷的声音在死寂的密室中响起,如同冰泉流淌,带着医者的冷静剖析,“皮张完整,毛孔纹理清晰,关节连接处…”她的目光落在皮俑的手肘、膝盖等关节部位,那里并非简单的缝合,而是…镶嵌着某种小巧的、闪烁着黯淡金光的金属构件!

她取出放大水晶片,凑近观察。只见关节处,精巧地镶嵌着薄如蝉翼、边缘打磨光滑的纯金箔片!金箔呈花瓣状或云纹状,巧妙地覆盖在关节活动处,既是装饰,似乎也起着某种连接和固定的作用!

“关节…嵌金箔!”沈清漪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这让她瞬间联想到了白骨金帖上嵌入骨缝的金箔!同样的材质!同样的用法!只不过一个用于骸骨,一个用于…人皮!

“金箔?!”陆明渊瞳孔骤缩!深潭般的眼底寒光爆射!王府祭品金箔!白骨金帖!如今又出现在这恐怖皮俑的关节上!这绝非装饰!这是一种扭曲的仪式!一种对“祭品”的标记!更是指向同一来源的铁证!

沈清漪的指尖顺着皮俑光滑的背部向下移动。当她的手指拂过皮俑脊柱中段时,动作猛地一顿!指尖传来的触感…并非光滑的皮肤纹理,而是…极其细微的、凹凸不平的刻痕!

她立刻示意衙役将火把凑近。在明亮的光线下,只见这具淡紫纱衣皮俑的背部,硝制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赫然用极其精细的针尖(或特制刀具),阴刻着一行小字!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冰冷的怨毒:

“负心薄幸者——吏部员外郎 周显仁”

“背后刻字?!”雷震凑过来,铜铃大眼死死盯着那行小字,巨大的荒谬感和怒火交织,“他娘的!这…这是把仇人的名字刻在皮上了?!”

陆明渊眼中精光爆闪!他猛地挥手:“查!所有皮俑!看背后!”

衙役们强忍着恐惧和恶心,在沈清漪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逐一检查其余六具皮俑的背部。

“大人!这具也有!”玲珑指着一具穿着鹅黄纱衣、姿态活泼的皮俑后背,声音带着惊骇,“‘始乱终弃者——清河盐商 朱富贵’!”

“这具是…‘夺我家产者——前县令师爷 孙有道’!”一名衙役声音发颤。

“这具…‘骗财骗色者——绸缎庄少东 李少卿’!”

……

每一具皮俑背后,都刻着一个男子的名讳和身份!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桩血泪冤仇!这七具皮俑,竟是七份以美人皮囊为载体的、无声的血泪控诉状!

当衙役检查到最后一具、也是姿态最为端庄、穿着一件暗红色织金薄纱长裙的皮俑时,他的手猛地一抖,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和愤怒,陡然拔高,如同破锣:

“大…大人!雷…雷爷!这…这具是…‘负国负民者——虎贲右营副将 萧远山’!!!”

“萧远山?!!”

这三个字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死寂的密室之中!

雷震的咆哮声瞬间炸响!他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猛地冲到那具暗红纱衣皮俑前,铜铃大眼死死盯着背部那行刺目的刻字!巨大的身躯因狂怒而剧烈颤抖!

“狗日的萧远山!果然是你这畜生!”雷震须发戟张,目眦欲裂,巨大的拳头狠狠砸在旁边的冰壁上!冰屑四溅!“戕害人命!剥皮拆骨!还他娘的把名字刻在人家姑娘皮上?!畜生!畜生不如!老子要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他狂暴的怒吼在冰窖中反复回荡,震得冰晶簌簌落下!

萧远山!靖王心腹!边军副将!苏挽月名义上的丈夫!兵符流失的关键人物!如今,他的名字,赫然出现在这恐怖皮俑的背后!与那些被刻上名字的“负心者”并列!这绝非偶然!这是铁证!证明他不仅是苏挽月之死的元凶,更是这“画皮”酷刑的受益者或参与者之一!

陆明渊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白,深潭般的眼底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火焰!所有的线索碎片——苏挽月的兵符、秦瑟瑟的血书控诉、白骨金帖、王府金箔、军械坊的铅毒与暗门、如今这七具刻着名讳的皮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攥紧!拧成一条冰冷、血腥、直指核心的绞索!

“三十万两…”陆明渊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低沉缓慢,却带着洞穿一切阴谋的森然,“萧将军输给靖王的,恐怕不止是银子…还有这些…被他亲手送入地狱、剥皮刻名的…‘美人债’吧?”

就在这时——

“鬼啊!鬼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般的尖叫,猛地从冰窖入口方向传来!打破了密室内的死寂与狂怒!

众人霍然转头!

只见鸨母徐三娘不知何时竟挣脱了看守,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冰窖!她显然是被雷震砸墙的巨响吸引,或是想偷窥。此刻,她那张涂脂抹粉的老脸彻底扭曲变形,绿豆眼瞪得几乎要凸出眼眶,死死盯着密室中央那七具姿态诡异的皮俑!尤其是那具暗红色纱衣、背后刻着“萧远山”名字的皮俑!

她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肥胖的身躯筛糠般抖动着,手指颤抖地指着那具皮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瞳孔涣散,翻着白眼,眼看就要吓晕过去!

“老虔婆!你果然知道!”雷震如同怒目金刚,一步踏前就要揪她!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一道杏黄色的身影如同受惊的小鹿,从惊慌的人群后挤了出来!是柳如眉!她不知何时也跟来了,此刻小脸煞白,显然也被皮俑吓得不轻,但看到徐三娘那副快要厥过去的样子,医者的本能(或者说她那半吊子的医术冲动)压过了恐惧。

“别…别动她!惊厥会要命的!”柳如眉带着哭腔喊道,手忙脚乱地从随身的小荷包里掏出一个针囊,抽出一根银针,也顾不得细看,凭着模糊的记忆,朝着蜷缩在地、浑身抽搐的徐三娘颈后一处穴位就扎了下去!

“柳小姐!不可!”沈清漪的警示声同时响起!

但已经晚了!

柳如眉的银针,并未扎在能安神定惊的“风池穴”或“安眠穴”,而是…精准地(或者说歪打正着地)扎在了能刺激神经、诱发呕吐的“晕眩穴”上!

“呃——!”

原本已经翻白眼、快要昏厥的徐三娘,被这一针扎得浑身猛地一挺!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异的干呕!随即,“哇”地一声,如同开闸泄洪,将胃里尚未消化的食物混合着酸臭的胃液,喷泉般狂吐了出来!秽物溅了一地,也溅了离得最近的柳如眉一身!

“啊——!”柳如眉被这突如其来的“生化袭击”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跳开,看着自己新上身的杏黄襦裙上沾染的污秽,小脸瞬间由白转青,捏着银针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扎…扎错穴了…”

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恶臭的闹剧,瞬间冲淡了密室内的肃杀与恐怖。雷震也被这变故弄得一愣,捏紧的拳头僵在半空。

混乱中,一名负责搀扶呕吐衙役的老仵作,似乎被徐三娘的呕吐物滑了一下,踉跄着扶住了旁边冰冷的墙壁。他无意间瞥了一眼墙壁上凝结的、被火把融化的冰水痕迹,浑浊的老眼猛地瞪大了!他指着冰壁下方靠近地面、一处被呕吐秽物暂时浸湿融化的地方,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

“大…大人!您看…这冰壁底下…好像…好像刻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