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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厢药香氤氲,暖笼上文火不熄,几枚乌沉沉的“百辟丹”静静温养,散发着一丝混合着辛凉与甘醇的奇异气息。陆明渊与沈清漪脸上的凝重尚未化开,张龙压低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兴奋的声音已穿透门板:

“大人!卑职张龙!有要事禀报!监视军械坊的兄弟……有意外发现!”

陆明渊与沈清漪交换了一个眼神,冰封的眼底掠过一丝锐芒。意外发现?在靖王刚刚搬空库房、斩断明线之后?

“进!”陆明渊声音沉冷。

张龙推门闪身而入,反手迅速关好门。他脸上带着连夜监视的疲惫,但眼睛却亮得惊人,呼吸也有些急促。

“大人!沈姑娘!”张龙抱拳,语速极快,“卑职按您吩咐,结案文书已备好,对外宣称画皮案已了。同时,增派了最精干的暗哨,十二个时辰轮班,死死盯住军械坊西南角那片区域,尤其是……昨夜雷爷撞破他们偷运铁矿的暗门附近!”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发现猎物的兴奋:“就在半个时辰前,换岗的兄弟发现,那堵死胡同尽头的坊墙根底下,紧挨着暗门机关条石的地方,有极其轻微的震动!不是推车声,更像是……像是地下深处传来的沉闷机括转动声!持续了约莫半盏茶时间!”

“地下机括?”陆明渊眉头瞬间锁紧。

“对!”张龙用力点头,“兄弟们趴在冰冷的地上,耳朵贴着墙根和地面听的!绝对错不了!而且,声音消失后没多久,他们发现……发现紧挨着城墙根内侧、靠近暗门位置的一处荒废污水沟里,有新翻动过、又匆忙掩盖的湿土痕迹!扒开浮土一看……”

张龙深吸一口气,眼中光芒更盛:“下面埋着几条断裂的、小孩胳膊粗细的……精铁轨道!还有几块碎裂的铁轮子碎片!那轨道和轮子,绝不是寻常马车用的!倒像是……像是矿洞里用来运送沉重矿石的轨道矿车!”

“轨道矿车?!”一直静听的沈清漪清冷的眸子里也闪过一丝惊诧。

“没错!”张龙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打开,里面是几块黑沉沉、边缘带着明显断裂茬口的铁片,还有一小截扭曲变形的精铁条,“大人您看!这铁质,这厚度,这断裂的茬口,绝对是承重极大的矿车部件!而且看这磨损程度和上面的新鲜泥土……埋下去绝对不超过两天!”

陆明渊拿起那截精铁条,入手冰冷沉重,断口处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寒光。他指尖摩挲着那粗糙的断面,又掂了掂分量,深潭般的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昨夜截获的铁矿马车,恐怕只是障眼法!或者说,只是庞大运输体系末端暴露的一小截尾巴!真正的脉络,深藏在地下!

“地下轨道……矿车……”陆明渊的声音如同冰碴摩擦,“好一个靖王!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面上用马车走暗门偷运,吸引我们注意,甚至不惜暴露接应点!真正的命脉,却深埋地底,用轨道矿车无声无息地将整座库房搬空!好手段!好心机!” 他猛地攥紧那截冰冷的铁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心口那股被“缠丝绕”侵蚀的滞涩感骤然加剧,带来一阵尖锐的闷痛,喉间涌上熟悉的腥甜!

“大人!”沈清漪立刻察觉到他气息的紊乱,一步上前,指尖已扣住他腕脉,同时迅速从旁边暖笼上的瓷碟中拈起一枚刚刚烘焙定形、尚带余温的乌黑“百辟丹”,不容置疑地递到他唇边,“含服!凝神!”

陆明渊没有犹豫,张口含住丹药。一股极其复杂的味道瞬间在口腔弥漫开,初时是霸道的苦涩辛凉,直冲天灵,随即一股温润的甘醇缓缓化开,如同涓涓暖流,瞬间压下了心口的滞涩和那股翻涌的血气。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眩晕,冰封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如刀。

“张龙!”陆明渊声音斩钉截铁,“那处埋藏矿车部件的污水沟,立刻秘密封锁!不许任何人靠近!调集可靠人手,带上工具,给本官顺着那污水沟的走向,往城墙根底下挖!一寸一寸地挖!本官倒要看看,这地底下的铁轨,究竟通往何处!是直通坊内核心工区,还是……穿过了城墙!”

“穿过城墙?!”张龙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凶光,“卑职明白!这就去办!掘地三尺,也要把这条耗子洞挖出来!” 他抱拳领命,转身如同旋风般冲了出去。

偏厢内,药香依旧。陆明渊闭目凝神,感受着“百辟丹”的药力在体内流转,驱散着阴毒带来的寒意。沈清漪静静守在一旁,清冷的眸子带着一丝忧虑看着他苍白的脸。

“地下轨道……直通坊内,或穿城而过……”沈清漪低语,指尖无意识地在药台上划过,“如此浩大隐秘的工程,绝非一朝一夕之功。靖王在清河经营之深,触角之广,远超想象。大人,此去州府,明为押送证物,实为引蛇出洞,凶险万分。百辟丹虽成,然……”

她的话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房门再次被推开,雷震拄着他那柄九环大刀,一瘸一拐却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后面跟着眼圈微红、小脸绷得紧紧的玲珑。

“大人!沈姑娘!都准备好了!”雷震嗓门洪亮,铜铃眼扫过陆明渊略显苍白的脸,又看看沈清漪,瓮声瓮气道,“卯时快到了!该出发了!那破木头箱子(装着伪造证物的箱子)已经捆车上了!保准‘咣当咣当’响一路,让那些狗东西听得清清楚楚!”

陆明渊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很好。路线和接应人,记牢了?”

“记死了!”雷震拍着胸脯,“官道大路,锣鼓喧天地走!过了青石峡,按您给的图,钻老林子,走黑风坳那条断头崖缝!接应的老药农,是咱当年在边军退下来的老兄弟,绝对靠得住!过了他那,换小船走鬼见愁水道,直插靖州府码头!神不知鬼不觉!”

陆明渊微微颔首,看向玲珑:“玲珑,金箔原件,封存好了?”

玲珑用力点头,小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束得紧紧的、看似普通的双丫髻,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小姐用秘制的蜂蜡混着药胶封在了特制的蜡丸里,外面裹了防火防水的油绸,就藏在……藏在这里面!”她指了指自己的发髻,“就算把玲珑的脑袋砍下来,他们也休想轻易拿到!”

“放屁!说什么晦气话!”雷震一瞪眼,“有老子在,看谁敢动你一根头发!”

陆明渊看着玲珑强忍担忧、故作坚强的小脸,又看看雷震那条裹着夹板却依旧挺直如松的伤腿,心中微涩。他转向沈清漪:“清漪,解毒丸。”

沈清漪立刻用素净的白瓷小瓶,分别装好三枚乌沉沉的“百辟丹”。她将其中一瓶递给陆明渊:“大人,贴身携带。若觉心脉滞涩隐痛加剧,或遇不明毒雾侵袭,立刻含服一枚,可固本清心,争取时间。”

又将一瓶交给雷震:“雷捕头,此丹能提气强心,压制寻常迷药毒瘴。你腿伤未愈,长途跋涉,或有用处。切记,非危急关头,不可轻用。”

雷震接过瓷瓶,看也不看塞进怀里:“谢沈姑娘!有这玩意儿,老子心里更踏实了!”

最后一瓶,沈清漪郑重地放到玲珑小小的手心里,看着她微红的眼圈,声音放柔:“玲珑,贴身收好。此丹于你,更多是防备沿途可能的迷烟瘴气。遇事莫慌,听雷捕头安排。”

“小姐……”玲珑攥紧了冰凉的小瓷瓶,眼泪终于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她猛地扑过去,紧紧抱住沈清漪的腰,小脸埋在她素净的衣襟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不舍,“您……您一定要小心!我不在……没人给您试药、没人给您挡那些烦人的家伙了……那个柳如眉……她要是再熬些乱七八糟的汤药送过来,您……您可千万别喝啊!还有……还有那个靖王府,肯定没安好心……您要离县衙大门远一点……”

她絮絮叨叨,语无伦次,将所有的担忧和恐惧都化作了细碎的叮咛。

沈清漪轻轻拍着玲珑单薄的背脊,清冷的眸子里也泛起一丝柔和的涟漪:“傻丫头,我自有分寸。你此去责任重大,更要小心谨慎。记住,遇事多思,不可莽撞。”

“嗯!”玲珑用力点头,抹了把眼泪,从沈清漪怀里抬起头,小脸上重新露出那种机灵又带着点倔强的神色,“小姐放心!玲珑一定把东西送到!您……您等我们回来!”

雷震看着这主仆情深的一幕,粗犷的脸上也有些不自在,他咳嗽一声,瓮声瓮气地催促:“行了行了!又不是生离死别!小丫头片子,赶紧的!时辰到了!再磨蹭天都亮了!”

玲珑最后深深看了沈清漪一眼,仿佛要把她的样子刻在心里,然后猛地转身,跑向门口,脚步带着决绝。

“雷震,玲珑。”陆明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此去,山高水险。金箔在,人在。金箔失……提头来见!”

雷震魁梧的身躯猛地一挺,伤腿的疼痛似乎都被这沉重的托付压了下去,他眼中凶光毕露,抱拳低吼:“大人放心!雷震明白!人在金箔在!金箔失,雷震自戕谢罪!”

玲珑小小的身影也停在门口,没有回头,只是用力握紧了拳头,清脆的声音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重:“玲珑明白!誓死护持!”

沉重的脚步声和玲珑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很快,前院传来了车马启动的嘈杂声,衙役们刻意放大的吆喝声,还有雷震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在嚷嚷着“都精神点!这可是结案的重要证物!丢了你们脑袋搬家!”

喧嚣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黎明的微光中。偏厢里,只剩下陆明渊与沈清漪,以及暖笼上那几枚散发着奇异药香的乌黑丹丸。

沈清漪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寒风夹杂着细微的尘土气息涌入。远处,军械坊黑沉沉的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在灰白色的天幕下沉默着。更远处,通往州府的官道方向,隐约还能听到车马的铃铛声。

“明修栈道已发。”沈清漪的声音清泠平静,带着洞悉一切的透彻,“暗度陈仓之路,凶险更甚十倍。”

陆明渊缓步走到她身侧,目光同样投向军械坊的方向,深潭般的眼底翻涌着冰冷的暗流。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那截冰冷沉重的断裂铁轨,断口在熹微的晨光中闪烁着狰狞的寒芒。

“栈道已明,陈仓亦非坦途。”他染血的指尖轻轻拂过铁轨粗糙的断面,声音低沉而危险,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刃,“这地下的铁轨,就是指向玉泉山庄的……最后一道催命符!张龙那边,该有结果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阵极其急促、带着强烈兴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猛地停在门外!张龙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变调:

“大人!挖到了!挖到了!那铁轨……它……它穿过了城墙!!”